公司的飛船更算不得什麼。
“哎呦,我們這團隊可是越來越豐富多彩了啊!”托帕痛飲一口烈酒,看戲看得不亦樂乎,“新成員,歡迎、歡迎!”
“嘿,我可沒說要加入啊?”波提歐一撇嘴,語氣可算不上愉快,他不喜歡公司的任何一個人。
“仙舟聯盟一直嚴厲禁止憶庭挖掘他們的記憶。”真理醫生終于轉過身來,是他給波提歐發布的委托。
“這位豐饒的令使為了達成目标,着實耗費了許多力氣。搞出再大的動靜,浮黎也無意理會藥師,對方正是利用了這一點。可惜那群慣常我行我素的憶者絕不是逆來順受的性格。”
憶者想要搞事,那辦法可太多了,比如之前在星穹列車上鬧出的那一遭。
“所以豐饒的令使特意跑到憶庭去搶仙舟聯盟的記憶做什麼?”面對公司和學會的高智商分子,波提歐感覺自己的腦機芯片快炸了,“他寶貝的,有必要嗎?”
“對于那位令使的計劃來說有必要,那就是有必要。”翡翠答說,“對于我們的計劃來說,就是要消滅這種‘必要’。”
波提歐腦子轉了又轉,想到第二個問題:“敢情豐饒的令使和仙舟幹架,你們公司上趕着湊什麼熱鬧啊?”
“我們公司隻是想來做生意的。”這次換托帕回答,“我們剛巧和那位豐饒令使看上了同一塊可供開發的地皮罷了。你知道的,豐饒的令使一出手,那可是寸草不生的結果,我們也沒利益挖掘了。”
“别逗我了,市場開拓可不是你們部門幹的活。”波提歐朝吧台侍者打了個響指,獲得一杯麥芽果汁,“奧斯瓦爾多那家夥難道死了,能夠容忍你們這樣搶他的項目?我可真是要拍手稱快了!”
奧斯瓦爾多帶領的市場開拓部和石心十人帶領的戰略投資部素來不和,而波提歐更是因為故鄉的毀滅而立誓向奧斯瓦爾多複仇。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想要奪他的權,最快的方法不就是搶他的生意嗎?”翡翠深不可測地笑着。
波提歐接過吧台侍者遞上的酒來品了一口,确實是極佳品質。雖然他不喜歡公司,但對付奧斯瓦爾多,他必須參與。
他爽快地一揮金屬胳膊:“好吧,我加入。”
知更鳥靜靜聽完他們一番暗中博弈,緩步上前,從容不迫地開口道:“那麼翡翠女士,你希望我可以在這件事當中出到怎樣的力呢?”
現在所有人的利益統一在了同個方向上:解決那個豐饒令使。
“如果知更鳥女士願意動用「同諧」的力量,通過追溯星空之中動蕩的雜音,來找到現在藏身于這片星域内的豐饒令使的确切位置。”翡翠一步一步地解釋道,“……将會對我們的計劃大有裨益。”
波提歐難得聽明白了:“哈!你這是借她的手,賣仙舟聯盟一個人情啊!”
*
這廂知更鳥要動用「同諧」的力量,星期日肯定能感受到,但他此時聚精會神地觀察着眼前場景,完全無暇分心。
一個突然出現的陌生少女。
星期日明顯覺得這值得警惕起來,但刃仿佛另有想法,而砂金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
曆史周而複始,到底還是關于仙舟聯盟内部的未竟恩怨。
砂金并不擔心,他手握提前備好的“保險”,所以有底氣。真理醫生按照砂金原本的計劃留在遠空觀察全局,無相靈火這樣的奇物可以做到瞬時傳送,真到不得不施以援手的時刻,他是會過來幫忙的。
于是操心的擔子落到了星期日一個人身上。
然而刃是好像百般困惑不解:“何以可能?何以可能!倘若如果按照你們的說法,此身距今已有七八百年之舊,吾之存在早該在日月流轉間蕩然泯滅,她亦如此,如何能夠安然尚且立于此地?”
他的話音太快了,顯然很焦躁。
不似一位沉穩的星核獵手。
星期日隻能這樣嘗試說服他:“即便是豐饒的力量,也無法做到‘死而複生’的奇迹,我認為這可能是‘記憶’的手法。”
砂金輕巧地哼了一聲:“話說到這裡,我不禁想起了以前偶然聽聞過的一樁仙舟舊案,正是關于‘死而複生’的故事。”
星期日擡眸看他,眼睫抖了抖。
“……在仙舟之上,人人都知道生死的界限不可觸犯。”
刃稍有怔意,低垂目光,似有觸動般地感受到了什麼:“但總有人心懷貪念,企圖悖逆而行,這樣的例子絕不在少數……”
不在少數。
星期日直覺不妙,也顧不得禮貌與否,打斷道:“能夠做到這種戲的,唯有‘記憶’一條道路。這并非真實,所以我們切不可輕舉妄動。”
星期日隐約明白了些什麼。
砂金行事作風與他截然不同,喜愛铤而走險,于是幹脆在唱反調:“不管到底是誰在影響我們,她的出現肯定意味着什麼,也許你可以上去和她聊聊,看一看能否問出有價值的信息。”
刃的神色變得不太好說。
星期日和砂金兩個人針鋒相對,可到底阻止不了刃采取自己的想法,白發蒼蒼的天才工匠最終還是決定站起身,去和心中的故友相見一面。
“瞧吧,朋友。”砂金打了個響指,“他拒絕不了這場‘邀約’。”
他們遠遠地看見少女的幻影嘴唇翕動,好像在說,這兒真壯麗啊。随風搖動的頭發,與永遠燦爛的笑容。
而另一個人隻是答複,不及朱明羅浮半分。
“嗯……無故而來的邀請往往是通向地獄的号角。”星期日矜持地評論說,“相信我們都已見識過白日做夢的威力——”
猝不及防的。
星期日突然一摔,巨大的音量讓他近乎失聰,連帶着周圍的世界一起天旋地轉。
「同諧」的絲弦頃刻崩裂,知更鳥施加的調律洶湧襲來,這力量在濃稠的憶質中被千百倍地放大,形成了恐怖的震蕩。
“這樣的力量……怎麼會。她為什麼要進行調律?”
星期日呢喃着,可這變回幼童的身形無法完全駕馭這麼暴烈的量子波動。他像是在失重的天空中拼命抓取一寸之隔的救生索,然而物理法則牽制住了他最後的希望。
“該死的!”
砂金入鄉随俗地發出幾聲尖銳的*仙舟雅言*,竭力去拉星期日,依舊被反作用力彈飛了出去。
二話不說強行加入混戰的「同諧」力量使所有人亂作一團,不知道知更鳥究竟有何用意,但她絕對給當前危局打了一劑強心針。
刃發出一聲痛罵,他的形體在兩種狀态間來回變化,青絲白雪與遺恨無盡,這種混沌的情境無疑超過了他的預想。
他的嘴裡漫開腥甜的血氣。
“這場鬧劇。”
“……到此為止吧!”
他嘶吼道,利刃出鞘,懷揣着那種像是要把一切斬斷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