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像許久不見的老朋友一樣擁抱對方,手拉着手。普莉希拉站在籠子邊稀奇地看着,年輕女人站在她身邊,不時低下頭,帶着一種沉默但溫和的神情看她。
“來吧,我上午剛把曬好的野葛花收起來,正好泡茶喝——普莉希拉!親愛的,去泡點花茶來吧?”
“我這次來并不是為了拜訪和叙舊,老朋友。”布裡特制止住她,語氣裡滿是掩不住的擔憂,“恐怕我要麻煩你幫忙,事情很急。”
“怎麼?”祖母的動作定住了,憂慮爬上她的臉,“是山裡出了什麼事嗎?”
“不,不是那個。”布裡特擺擺手,加快了語速:“四天前,瑪佩爾來找我,她們部族裡走失了一個馬駒。山裡所有的鳥兒、樹木和溪水都不知道她的下落。最後,一棵老山楂樹告訴我,她可能是跑進大山邊緣的樹林裡了。”
大山邊緣?那是哪裡?普莉希拉豎起耳朵認真聽着,上身不由自主地往前傾。
“就是這裡。”或許是她疑惑的表情寫在了臉上,一個低柔沙啞的聲音輕輕地說,是比妮特,“大山邊緣的樹林,就是你捉地精的地方。”
也就是說,她從深山裡一直跑到鎮子附近的樹林來了?天哪,這也太遠了。普莉希拉心中不由得一陣驚歎。
“她還是個小駒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東西。”布裡特焦慮地說,“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經跑到城市裡去了……”
“老天。”祖母震驚地看着她,下意識地邁步要往門外走,“她是怎麼走失的?”
“她的姐姐說,是和其他朋友比賽捉鳥,她輸了,一生氣就往大人不允許她們去的林子裡鑽,想找到更多鳥兒。但她走得太遠了,迷失方向,最終偏離了族地,而族地外圍的樹木和飛鳥無法告訴我們太多信息。”
“我和比妮特一路追出來,想着來鎮上看看,她是不是跑到這裡來了……”
“最近幾天我都沒有聽到什麼消息。”祖母搖了搖頭,“一個小人馬!如果鎮上人撞見了她,肯定會來找我或者阿麗珊的。”
綠湖鎮緊挨大山,而山中的族群與山外的族群未必總能和諧相處。人與人之間尚且會發生不愉快,更何況是兩個種群之間。
像瑪格麗特這樣的鄉村巫師常常會充當雙方之間的溝通渠道,幫助她們解決問題。因此,當鎮上人意識到山中族群,尤其是像人馬這樣的非人類族群中的幼崽跑過來時,最尋常的辦法就是帶她去找巫師。
“别急,布裡特,别急,可能她還沒有跑出樹林。我們先進山看一看。”
“現在嗎?”
普莉希拉終于找到了說話的時機,馬上問道。一個從深山裡跑出來的小人馬!她長什麼樣子?她是怎麼跑這麼遠的?她們能做朋友嗎?
“不,等等。我先問一問阿麗珊,再去鎮上看看。普莉希拉,去泡些花茶來吧,還有我中午做的肉餡餅。”
“來了!”
普莉希拉飛快地應道,用和語速一樣快的速度沖進廚房,出來時手裡拿着一對杯子和一個茶壺,手肘間托着兩碟餡餅,口袋裡還裝着幾顆飽滿的山橘。
啪嗒,大門關閉,祖母走了。普莉希拉自覺自己成了這個家的主人,動作輕快地将東西放在沙發間的小幾上,招呼她們坐下來,手杖斜放在沙發邊:“别擔心,祖母肯定能找到她的!你們是從山裡來的嗎?我從沒去過深山裡,你們剛剛還提到了族地,對吧?哪兒是什麼樣的?”
“山裡和這裡不太一樣。我們的房子被高大的樹木托着,樹與樹之間有橋連着。”
比妮特說,配合着手勢向普莉希拉講解。她吃掉半塊餡餅和兩顆山橘,眉頭不僅沒有因為山橘的酸澀皺起,反而愉快地舒展開來。
“嗯……有點難以想象。”
普莉希拉承認道,往她們的方向靠了靠,“你們的房子多大?樹又多大?像院子裡那樣嗎?”
“不,”回答她的是露出笑容的布裡特,“不,你們的橡樹還太年輕了,無法支撐起我們的住所。”
“想象一下,孩子。它們比這根房柱還要粗,粗壯得多,要許多人手拉着手才能繞它們一圈。它們中有一些直直地伸向天空,有一些則彎曲出美麗的弧線,枝丫向四面八方展開,茂密的樹葉遮蔽陽光。那樣強壯的樹枝才能夠穩穩地托舉起住所和人,而不至于壓斷它們自己。”
“那人馬們呢?她們也住在樹上嗎?”
“噢,不,她們有自己的居所,是在靠近湖泊和小溪的平地上,哪兒也有許多樹。”比妮特說,于是普莉希拉又扭頭去看她。
“我真想去看一看。”最後,她羨慕地慨歎道,“不過祖母可能不會同意,那太遠了。如果我是個大人就好了,那我就可以自己做決定了。”
“會有這麼一天的,不要着急。”布裡特将手搭在她的頭上,“你還是棵小樹苗,依偎着老樹長着。老樹會擋去些許光線,也可能會限制你的根部成長方向。但她也為你遮擋風雨,為你驅擋蟲害。别擔心,小樹苗總會長成大樹的。”
普莉希拉自覺差不多聽懂了她的意思,于是點了點頭。這時大門叮當一聲響,是祖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