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菲卡通常醒得很早。
準确地說,她并不需要睡眠,如今的睡眠更像是一種尚未改變的習慣——在她還是“艾米拉”時,也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
綠湖的夏天天亮得很早,她揉着眼睛坐起來,看着窗邊那盆毛絨香茶菜發呆。梅菲卡現在住的房間是從前普莉希拉祖母的卧室,家具大多是從前的,隻有桌子上櫃子裡放了些她收集來的小玩意,看起來有了些她生活的氣息。
床頭櫃上放着一隻她自己編的小花籃,是前些日子她和安的小妹妹菲娜學的。這些天家裡到處都是各式各樣的小籃子,各色花朵、花苞和青澀的小果實點綴期間,十分可愛。
放在床頭櫃上的小籃子是用雀舌草、星星草和紫珀蘭編織的,倒水滴狀的深藍色雀舌草托着星星草筆直的長葉。木質窗框上擺着一小盆毛絨香茶菜,簇擁在一起的圓形小葉子表面毛茸茸的,風一過便顫動着葉片,散發出一陣陣甜美的香氣。
一天裡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和院子裡的花兒們打招呼。千葉蘭該澆水了;百結果又長出了一穗深紅色的果子,該掐掉了;香扇豆細細的穗子間生出了些細密的小蟲,金絲絨根部的土該松一松了……梅菲卡赤足走在庭院中,穿過淡藍色的斯亞丹和青綠色的綠松石亞麻,像普莉希拉教給她的那樣,學着感受土地的脈動與呼吸。
“早上好,梅菲卡,今天真是個好天氣。”
“早上好,普莉希拉!”
年輕的女巫正在采摘雨鈴果燈籠狀的果實,薄薄的花朵組成複傘形花序,如同雲霧,不斷向下滴落雨點狀的汁液。它們落入根系的泥土裡時,會讓周圍一片泥土變得更加潮濕,和别處相比泛着些許乳青色。長成簇的雨鈴果叢看起來十分壯觀,像一叢落在地上、不斷落雨的雨雲。
“還有什麼要做的嗎?我來幫忙!”
“金蠟豆結果了,去摘一下吧。不要再彈它的萼片啦,花粉都撒了一地。”
“嘿嘿。”
梅菲卡小跑着趕到金蠟豆前蹲下來,還是忍不住彈了彈它青藍色、泛着蜜蠟光澤的萼片,發出“铮”一聲,帶得整枝金蠟豆上的果實都搖晃起來,小金屬球般的金色果實互相碰撞,叮當作響。
采摘好果實和草藥,太陽就慢慢升起來了。早餐是剛出爐的方面包、煎蛋和培根,搭配一把曬得恰到好處的漿果幹。夏天是火精靈最活躍的季節,它可以一直待在竈台裡,不用回到瓶子中。梅菲卡不願靠近爐火,生怕被它張牙舞爪的火苗燎到。
早餐過後是學習時間。梅菲卡把那隻蒙着布的小矮凳搬到書桌邊,聽普莉希拉繼續給她講授知識。
“綠湖的位置在大陸中部,偏西南,抵在諾依萊腳下。”女巫的食指沿着地圖上山脈的走向緩緩劃動,略過沿途的小鎮與村落,“瞧,在這裡。往南面走,就是距離我們最近的城市,白石城。我曾經在那兒的魔法學校裡上過學。”
“從白石城再往南,是‘百花之城’諾克斯萊,再往南,就是普萊斯頓了。”
“往北呢?”梅菲卡問。
“往北是港口城市海威港,那兒的扇魚很有名。”
她們圍着地圖又聊了一會兒,關于世界的知識教學就此結束。接下來是對于梅菲卡的魔法能力的引導時間。
“這幾天,你去了夢維度嗎?魔力有沒有什麼異常?”
普莉希拉問。雖然她在元素世界為梅菲卡重塑身體,但她本就是夢之花的精靈,天然地擁有對夢維度與夢境的親和,引導她了解并控制自己的力量是學習的重點。
“沒有。昨天晚上我去了一次,走到了在菲娜的夢裡,她教我怎麼編小花籃。我們一起編了一個房子那麼大的花籃,裡面寶石花、重瓣紫緞…什麼都有。”梅菲卡笑起來。
普莉希拉點了點頭,“沒有異常就好。你現在在适應元素世界的魔力了,慢慢來。”
“好——普莉希拉,如果哪一天,我能走進你的夢裡就好了。”
“這個嘛,恐怕不容易。”普莉希拉笑了,“我之前和你講過夢的本質,對吧?那是什麼?”
“夢的本質是智慧生物的靈魂無知覺地跨越位面與位面間的間隙,與夢維度發生交互。夢維度是一個由智慧生物的潛意識和思想、以及混亂的時間線所組成的位面,也是巫師預知未來的來源之一。”梅菲卡從善如流地背出一連串定義。
“像我這樣的巫師不會輕易做夢的。”普莉希拉輕柔地說,“除非有意控制,或者被另一種力量勾動。”
強大的巫師能夠精準地控制自己的魔力和靈魂,不會讓靈魂不受控制地跨越間隙,哪怕是在睡眠之中,自身意識相對薄弱時。普莉希拉她上一次做夢還是在蘭斯頓時夢到自己與祖母的過去時光,然後她就回到了綠湖。
“進入一個夢境的實質是以靈魂與夢維度的交互為通路,借而進入一個智慧生物的靈魂世界。”普莉希拉微笑,“所以夢境魔法常和靈魂、心理有關系。”
“你不常做夢,我沒有夢可以進。而即使做夢了,一個很厲害的巫師的靈魂世界也不是那麼容易能夠進去的,對嗎?”梅菲卡托腮看她,露出苦瓜臉。
“是這樣。”普莉希拉日有所思,望向桌子上的地圖,“或許你以後可以去洛坎德,那兒有相當數量的夢巫師。從前第一次遇到潘瑞達之花的那位精靈夢巫師就參與了它的建造。”
不同的地域、不同的魔力環境會孕育出不同類型和偏向的巫師,就像普萊斯頓一帶較多的是和植物、草藥有關的綠巫師。洛坎德距離夢維度非常近,因而聚集着不少夢巫師——這并非意味着某一個地域都是同一類型的巫師,隻是大方向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