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課才散,他被一衆弟子團團圍住,又是打量又是詢問,這輩弟子沒見過清崖真人收徒,清崖真人又冷得“不近人情”,是以弟子多是怕他。結果一番打量下來,發覺花遲與他們并無不同,很快又鬧作了一團,直到被拂塵一一敲過,才吃痛地松開。
他又了解到,除去綿亘的數百座不知名群峰,歸雁山十多個正峰嶺,除了四位真人之外,也有其他的劍修長老,以及符修、術修長老等,不過北冥弟子終歸是劍修占了九成。他既然在葉長溪門下,自然是習劍。
早課之後才是早飯,花遲有些新奇地跟在其他峰弟子身後,騎上仙鶴,白鶴展翅,繞着群峰飛過,雲霧撲面,花遲抱緊了仙鶴的頸。原來各峰的早飯均是尚未辟谷的弟子自己負責,白鹿峰沒有,連廚具一類的用品更是影都摸不着,花遲便日日換着峰蹭飯,蹭多了,又覺得不好意思,可更不好意思向他師父提。
花遲才剛入門,于修煉一事上又一竅不通,入定這類基本功法自是其他峰的師兄師姐□□給這輩小弟子,是以幾日下來,花遲隻有夜色漸昏後才能回到白鹿峰。
花遲拜師第一日,葉長溪便道:“若有不懂之處,找我便是。我房中這些典籍,你可随意翻閱。待你熟悉北冥後,我再教你用劍。”
花遲才乘着白鶴落地,便看見月光輝映下,庭中桃木結出的花苞,不知不覺間,白鹿峰上的雪已經化了。
他輕拍了拍白鶴的額頂,站在山頂向白鹿峰山間望去,其他峰皆是碧草映階,紛紅駭綠,或是竹柏蒼翠,泫然欲滴,唯獨白鹿峰到了春時,卻好似一座荒山,山間雜草叢生。
花遲揣着疑惑,第二日早課前,他便小聲問别峰的師兄:“鐘師兄,為什麼其他峰上都是各種花花草草,白鹿峰上就沒有?”
鐘師兄的表情頓時有些難以言喻的扭曲:“小花師弟,你有所不知……那花,都是、都是各峰弟子親自種的,”他讓花遲摸自己糙粝的手指,“小師弟,你摸摸我這手……苦啊!”
花遲裝模作樣點點頭,默不作聲地收回了手:“那白鹿峰沒有這些,是因為師父座下先前沒有弟子嗎?”
那鐘師兄倒是個反應遲鈍的,不曾察覺花遲收手的事,隻叫苦道:“自然啊!按理來說,這些個花花草草,真人們随便施個術法,都能開遍滿山,偏偏說什麼要磨煉我們這些弟子的心性,全都是我們親手種的。幸好鹧鸪峰人多,不然我要累死了……”
花遲一頓,似是回想着什麼。
鐘師兄又沖他狡黠道:“不過嘛,小花師弟,白鹿峰的時令較其他峰稍晚,說不準這幾天夫子就要讓你種花了。”
他話音才落,就被一拂塵掃在頭上,白發夫子沉聲道:“編排長輩,回去抄寫門規五遍,明日早課交上來。你們這些小輩,不懂先賢的用意就罷了,還在背後議論?種花是磨練你們心性,這就叫苦,日後練劍能是下得了苦心的?”
鐘師兄頓時苦大仇深地瞅着花遲,花遲讪讪地移開目光,不敢看鐘師兄幽怨的目光。
早課後,夫子果然叫去了花遲,倒真如那鐘師兄所料,花遲果然被安排了種花。夫子給他往白鶴身上綁幾大兜的種子,并給他接下來的幾天早課放了假。
夫子看着花遲,語重心長道:“清崖真人此前從未收徒,他不作打理,白鹿峰便一直荒着。你師父沒收過徒弟,若是有什麼疏忽着了,你就主動告訴他,否則隻怕他自己還不知道呢。”
花遲點點頭。
夫子講了幾百年的早課,他天賦一般,已很難再更進一步。北冥幾位真人都是他看着長大的,葉長溪之天賦更可謂是千年難遇,天生道體,也是北冥中此千年間最近大道之人。
花遲帶着幾大兜的種子,破天荒地在早晨就回了白鹿峰,葉長溪恰好正在屋中寫着道經的批注,便聽見花遲回來的動靜。
他想起這小徒弟幾日來除了問安外,再沒同他說過什麼其他話。
想是小徒弟還有些認生,或許該自己主動些才是。
葉長溪推開屋門,便看見花遲弄得灰頭土臉,正在庭院裡挖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