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茶杯放在桌上的一聲‘咄’,伍有義那壯碩的身子瞬間倒飛了出去,撞翻了門口的富态商人,撞落了棉簾,跌在院中。
他是被無相上人用禅杖掃出來的。
“唉喲……”商人莫名被撞翻,滿桌子熱騰騰酒菜灑了滿臉滿身,一根菜葉子還挂在額上,當下跌坐在地上哭喪着臉罵道,“媽個巴子,哪個龜孫子撞得老子!”
“老二,老二,我和你拼了!”伍有情一見自家兄弟被打,也不知哪來的勇氣,突然起立,大喝一聲,推出一掌。
無相上人冷哼一聲,提蔥執箸一樣單手将那禅杖舞了一圈,而後拿金鐘鏟那頭對準來人,平平送出,這鏟頭一如大刀,鋒利無比。随後他一揚手,收了禅杖,呵呵笑道:“小雜種,上人今天得了好事,高興,你快滾吧。”而後轉向綠衫女子笑道,“小娘子,這兩個狗雜種上人替你拿下了,你可想好了要如何報答啊?”
綠衫女子妙目一轉,露齒笑道:“你拿你的,與我何幹?我又沒讓你出手。”
“你這小娘子怎的這般不知好歹。”無相上人嘿聲道,“上人幫你解了圍,你不思忖着好好報答報答上人,居然還敢嫌上人多管閑事?”
綠衫女子正待反唇相譏,邊上一直沉默的帷帽人突然開口道:“我的侍女不懂事,上人幫我們解了圍,我們自該好好款待一番,不如我請上人喝一杯!”她黑色披風一卷,桌上碗碟、茶盞、筷子突然疾風勁雨般射向無相上人。
很好聽的聲音,官話說得不是特别标準,是江南特有的吳侬軟語,軟軟的,讓人平白生出一種不思量,自難忘的感覺。
無相上人似早就料到一般,沉聲喝道:“殷姑娘客氣了!區區小事,薄酒一杯足夠!”他嘴上說得輕松,手上禅杖業已舞得虎虎生風,光影閃動連成一片,激起一陣強勁的狂風,那些碗筷杯碟被紛紛砸下的同時,也掀開了對面女子的黑披風、白帷帽。
衣發飛揚間,衆人看到她。
紅顔皓齒,眉目唇口,無一不生的妙絕、豔絕。
她人豔,服飾也豔,短短的,窄窄的,露出很多。
纖細的腰,嫩白的肩,秀氣的頸,飽滿的胸……大片大片的白,大片大片的魅,渾身上下,豔得極緻成了妖冶。
“好妖豔的殷姑娘!”畫命書生贊道。
“好妩媚的殷小刀!”無相上人歎道。
“好漂亮的姐姐!”女娃娃也忍不住輕呼一聲。
殷小刀緩緩站了起來,好整以暇:“上人從汴京跟我們到這裡,一路幫我二人擋掉多少狂蜂浪蝶,薄酒一杯怎麼夠?起碼要三杯!”
然後她就真的袅袅盈盈走了過來,經過行商旁邊時,還美美地笑了一下。
等走到無相上人邊上,她把手中的酒杯往前一遞,嬌憨無邪道:“上人請。”看無相上人駐杖靜立并無接手的意思,失笑道,“上人難不成還怕我下毒不成?”
“我怕。”無相上人點頭表示同意,“小刀姑娘敬的酒,天下恐怕沒幾個人敢喝!”
“哦?”殷小刀斜睨着他,挑起一道秀眉,而後姿容可人道,“你錯了!”
“怎麼錯了?”
她粲然一笑,豔麗非凡:“殷小刀敬的酒,天下不是沒幾個人敢喝,是沒幾個人能喝。上人,你說是不是?”
而後,殷小刀動了刀。
刀長不足兩尺。
刀身修長,薄如蟬翼,上面密布着經過反複折疊、鍛打、酸洗後形成的花紋。刀背上一道明顯的血槽,砍劈斬撩間,綻出七彩斑斓的鋒虹。
一把粲若流水,光華熠熠,一把和她一樣美極、妙極、秀極,讓人一見傾心,不見相思的刀。
刀名相思,也如相思。
她出手并不快,也不狠,但美而厲辣。
這個身形嬌俏、窈窕的有點弱不禁風的女子,耍出來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帶着一種攝人心魄的銳麗,如微風亂入紅蓮綻,花柳袅繞間,酥軟磨損着英雄志氣。
而她又那麼愛笑。
刀光劍影裡,她薄唇微翹,唇色很豔,笑得清麗又帶點浪蕩,脫俗又好似淫豔。讓人看得一陣迷惚,陡然間色授魂銷。
她攻出的每一招,都留有破綻,可這每一個破綻,又都是為了下一次的攻擊。因為她在每一招,每一個破綻中,已算好對手攻擊她破綻時所有的招式、角度、應變和回擊。
等殷小刀第十三次以無法預測的角度、速度、幅度、力道、勁道出刀時,無相上人的一方袍角被割落。
“上人若再小氣不肯使出你的千手降魔杖法。”殷小刀反手提握着刀柄,刀光豔豔,笑容也豔豔,“下一刀會被殺死哦。”
“江湖都說殷小刀的刀法妙,身姿更是一絕,如今看來果真名不虛傳。”無相上人瞥了瞥少了一角的衣袍,大笑道,“隻不過,即便如此,你又怎是我的對手?”
他一杖掃了過去。
杖風尖銳,帶着斧钺劈開巨石的聲音,十面埋伏般的淩厲殺勢!
正是無相上人名震江湖的千手降魔杖法!
他的杖法取少林大慈大悲千手式和伏魔鏟法,掃出去時平平無奇,但半瞬之間,殷小刀剛橫刀抵擋,那掃出去的禅杖突然就落在了另外一隻手上。殷小刀又揚刀去截,無相上人憑空又出了第三隻手,然後第四手,第五隻手……雙手換發千身萬象,禅杖也像是有了千身萬象,而且這變化奇急的萬千禅杖還都帶了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