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西郊遇妖之事被查實為意外,涉案諸人被量罰後放歸。
裴衡作為主使,被削爵一級,廷杖四十。回至侯府,又挨一頓家法,卧塌半月方能行走。
一日裴府家宴,許氏感慨近日春風骀蕩,便邀幾子女明日同遊暮山,祭祀千靈。因兩地相距頗遠,為趕廟内巳正的祭典,雞鳴前就需出發。
然翌日破曉,府門前唯有裴度與衆侍從如約而到。
裴度為裴愈嫡長子,少時性情斂靜,後來雙親遠赴朔幽,不得不肩當起教養弟妹之責,自此便自溫潤公子淪為悍夫。
裴度在晨風中候立半晌,終是耐心告罄,束起廣袖便往後院逮人。
裴衡被人拎耳揪起時正酣然在夢,裴度見狀不禁氣極,擡掌就抽。
“啊!嘶……”裴衡痛得一機靈,頭腦迷糊稍醒,才睜開眼,便見青年一掌又要甩下,急忙扭腰閃避,“大哥别打,醒了醒了......”
裴度将人甩回塌上,圓目在室中逡巡一周,順利逮到了杵在屏風側的玄時,“服侍他洗漱穿衣換藥,一刻内給我拖到府門。”
玄時被青年的咆哮駭得一抖,不敢看對方被吹成亂草的鬓發,連聲應是。
扔下數片威脅的眼刀,裴度廣袖一甩,又風風火火地沖去了下一個弟妹的院子。
裴度模樣猙獰,形似瘋獅,不多時,諸個失約之徒陸續而出。
裴凝立在侯府門檐側,目光自天際遊移到牆根小蟲,忽而慨道,“陽春晴暖,草木華發。蟋蟀無智,竟也晨迎朝輝,可見天地間并非僅人懂得觀天相地。”
侍婢在旁為少女披上薄氅,熟練附和說:“女公子見到一隻蟲子就能清談玄理,簡直能與碧苔學宮的學子們比拟呢。”
“哪裡,實在過譽了。”擡指扶整頰邊因長兄的怒叫而手抖漏梳的發絲,裴凝垂首自謙,嘴角帶笑。
裴衡剛一瘸一拐着被扶出,耳畔便落入小妹一串叽咕的苦吟,不由瞥眼掃向牆根綠草間趴伏的黑蟲,須臾,直白說:“那是隻螞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