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言者無心,聽者卻險被喉嚨嗆入的白馍噎死。裴衡深呼順氣,感受到頰上難控的熱意,忙掩飾般地闆起臉,“不可言語輕慢殿下。”
兩年前一場熱夢後,秦顯便屢屢客入夢境,有清談雅事,亦有肌膚相觸,裴衡若醒時發覺床褥濕透,便自去領杖。幾次三番下來,春夢未能阻,屁股倒生了層繭。
已将人關入夢裡“輕慢”數夜的裴衡愈加心虛,隻好将目光匆匆躲入廊外。
目之所及人頭攢動,裴衡魂不守舍地亂瞟,竟是意外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啞奴?”
當年秦顯入郊狩社後,裴衡與他交集日增,對一幹長明宮侍多有擦肩之緣。
“誰?”玄時才扭頭疑問,便見裴衡已撐躍過欄,半瘸着鑽入人潮,急忙兩口吞下馍餅,疾跑追上。
裴衡射藝一流,可于亂軍射敵将盔上翎羽,自是眼力奇佳。他擠入人流内,幾步遊到“啞奴”身前,“姑娘留步,在下有事相詢,能否借一步說話?”
人流如織,裴衡腿腳不利,被前後搡得左搖右晃,“啞奴”身形瘦弱,同被推得四肢難展。她見裴衡并無退去之意,不欲旁生是非,便邁離前湧的人隊,随他避到廊下。
秦琰禁人探視,朝野隻知秦顯正自靜養。雖知岐黃殿能者如蟻,然西郊之事着令裴衡心有餘悸,難忍擔憂,在此撞見“啞奴”實是意外之喜。
“殿——”為求謹慎,裴衡喚了個稱呼,“你家主人近日可好,傷病可有痊愈?”
“啞奴”略作思索,打了段手語。
女子十指亂飛,裴衡眼花缭亂,自感疏忽,歉道:“抱歉,姑娘點頭搖頭便可。”
許因裴衡态度懇切,“啞奴”沒有拒絕,她先是重重點頭,後又撥浪鼓似地搖了搖。
心被放下又揪起,裴衡向玄時悄使眼色,少年會意,從腰懸的荷包内取出一錠小銀。
見女子收下銀兩,裴衡輕籲口氣,“勞累姑娘替在下帶句話予你家主人。那日害累他受傷,是我之過,改日必登門負荊,向他請罪。”
“啞奴”将銀錠藏入袖子,點了點頭,依禮拜别後便重新彙入人潮。
祭典時辰迫近,遊廊人次更增,裴衡不想與人争擠,便欲尋處視野清晰的殿脊遠觀,正于曲廊穿行,忽面逢一少年。
隻見其錦袍青素,長縧束髻,面若桃李,雖行于喧鬧塵俗,姿神卻如處化外,淡寡而和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