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尋了處無人牆角縮好,重新盯起城門。
春晨霧濃,虹光稍遲,溫煦的暖光烘幹了濕衣,瞌睡較餓意更攪人專注。越戬掐腿強撐了會兒,終是等到了騎驢進城的老妪。
老驢矮瘦,馱着老妪蝸行牛步,越戬謹慎地看過四遭,揣碗悄悄綴了上去。
大秦商貿通達,以昭陽東西兩市為極最。然今日街衢車馬蕭條,西市内亦賈販寥落,空攤随街可尋,老妪挑了塊淨磚停下,便牽驢吆喝起筐攜的鴨蛋。
時至晌飯,胃腹愈響,李阙聳了聳鼻,在老妪附近尋了間面攤。
攤子熱鬧繁喧,雜使見有客來,忙迎人落桌。李阙點了碗肉面,無意見攤側有小兒乞食,便随手施了枚錢。
“客當真好心。”蓦地,有人在吵嚷裡輕歎。
李阙循聲回看。
春未至夏,風霜尚涼,女子卻已手捏了柄綠紗團扇,略有廉價的黃珠三兩顆墜在扇尾,随她打扇的動作磕出脆響。
“這西市的乞兒多是慣偷,雙手都不知被打折過幾遭,近天都内多事,方才收斂了些。”女子緩踏連步,拂柳般虛靠上桌沿,“流歲不豐,客與其把錢仍予小賊,不若留在妾的面攤上作個賞錢。”
要務在身,李阙不想橫生枝節,幹脆又掏了枚錢丢到桌上,“賞錢。”
此刻李阙颌貼粗髯,假疤橫面,頗有些兇惡之相。然女子将人細細目量罷,眼裡竟出了點兒興味,挑眉道:“客這是拿妾當小賊打發?”
她樣貌容麗,行如婀柳,既明且豔,入世卻不流俗,不言不笑時便已予人三分媚态,此刻語間夾起嬌憨的嗔怒,足令得好色徒骨酥三兩。
然因幼年經曆,李阙對于男女之事較為抵觸,至今未嘗風月事,故此并未覺出對方暗送的秋波。他掏了把兜,又捏出兩枚銅錢扔出。
女子似乎意外他的反應,一雙圓目微微怔大,她執着團扇揮了揮,又向人送入了抔粘膩的脂香,“妾名柳洛,街坊們都慣稱妾為‘七娘’,不知客如何稱呼?”
說話間,熱面上桌,李阙捏起條箸,随口一答,“李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