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再硬着頭皮往前闖呢,終歸都是前程盡毀,死路一條。
說完夏靈就要挪開身子逃出去,可她轉身擡頭對上蕭雲征的眼,他仍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不知是不是看錯,蕭雲征的眼中全然不是夏靈預想的譴責和輕蔑,反倒是……
輕揚着嘴角,眸中笑意不是溫潤如玉,是戰場血淚,刀光劍影,野心勃勃。
“侯爺……”夏靈不解,喚他。
蕭雲征非但沒有讓開,反是逼得更近了些,近得夏靈都能觸到他鼻腔中置換的熱氣,和他身上那熏過的沉香。
男人目光灼灼,啟唇開口,宛若嶺南山林間異族的蠱惑之術。
“姑娘若肯為我所用,本侯自然能帶你——”
夏靈胸内心跳如雷震,轟鳴不已。
“面聖上,豢金龍,送你上青雲。”
這誘餌太美味,盡管夏靈的爺爺就是最好的漁翁,會在魚鈎上挂蚯蚓肉糜,以此吸引巨大河魚咬下鐵鈎,這是她再熟知不過的手段。
但她仍是握住魚鈎,望向蕭雲征銳不可擋的目光,将誘餌吞吃入腹。
夜間市井之聲漸漸歸于靜谧,唯有絲弦依舊。
“為何?”夏靈忍不住要問,她讀不懂蕭雲征的用意,“你說了欺君是死罪,為何還要替我隐瞞?若是事情敗露,屆時你也難逃罪罰。”
“若你仍記着我說過的——當今局勢兩黨相争,聖上沉溺佛道,朝中無一人可用。”
“你大可選别的才子,沒必要非我不可。”夏靈皺皺眉,“除非……除非你要的不止是個進士。”
“你要的,是為聖上喜好量身打造的寵臣。”夏靈頓然醒悟,猛的擡眸,對上蕭雲征笑意盈盈的眼。
“不錯。”他黑眸若棋子,于盤内厮殺,不見血光,“我說過,我要的不是什麼真能豢龍養鳳的奇人異士,而是……”
“你豢龍氏後人的身世。”
蕭雲征坦蕩蕩說出自己企圖:“若你能為我所用,必能輕易奪取聖上信任,本侯那些布局伎倆要施展開來,也容易得多。”
“更何況,如今兩□□早已激起聖上不滿,門閥貴族勢力遠遠強于寒門士子,朝中局勢不定,聖上自然願意将權勢落給一個更能擔起重任,平衡局面的人。”
蕭雲征仿佛才是根金色的魚鈎,眼中話語都死死勾住了夏靈滿頭滿腦的神智,不肯松開分毫:“本侯胸中溝壑謀劃江山,你會是我最好的棋子。”
棋子,聽起來未免太殘忍,太不近人情。
這是蕭雲征的手段,亦是夏靈的機遇。她寒窗苦讀辛勤攀爬十餘載,終在這皇城根下遇見蕭雲征沖她伸出的手,好像她隻要一搭上去,就能攀附權貴走上青雲端。
她不是非要争權奪利,可郭尚書門生聲名顯赫,連語祁有公主替他開路,夏靈的胸中志向宛若雲中摘仙桃,唯有登上天宮踏入南天門,才得踏入蟠桃園去見那掌管桃子的齊天大聖。
夏靈想要鄉親安居年年安穩,想要家學延續,想要天下太平……想要在宮中真能尋見一條馬首蛇身的異獸,将豢龍術一一研習施展,再從中尋得父母家族的奧秘。
蕭雲征将她作棋子,她亦可将他作階梯。
若說得詩情畫意些……夏靈心中一動,望向天邊圓月,夜露涼風。
大可叫做“金風玉露一相逢”。
便勝卻人間無數。
“我答應你。”夏靈朗聲應道,“隻要你能讓我入宮做朝官,我定為你所用,在所不辭。”
“好!”蕭雲征撫掌大笑,身子才往後退了些,才發覺夏靈面頰微紅,不曉得是不是燭光映襯。
“本侯見你所宿廂房未免太過狹小,此處又臨近鬧事,恐怕影響備考。”蕭雲征沉吟片刻,說道,“酒樓也人多眼雜,加上你才與公主生事端,要隐藏身份亦是困難許多。”
“那怎麼辦,”夏靈皺眉聽他挑三揀四,“這已經是同屆舉生們嘴裡最好的酒樓了。”
蕭雲征胸有成竹,耳垂上那顆獸牙随着他說話動作一搖一晃:“是麼?較本侯府上廂房,不過破茅草屋罷了。”
“啊?”
“住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