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頓時有人暗暗發笑,趁機相報道:“聖上,那自稱豢龍氏的女子便是昭武侯府内門生,微臣親眼所見呐……”
蕭雲征遙遙地遞了眼過去,面上雲淡風輕,眼眸寒光凜凜:“正是。”
皇上那才好一會兒的臉色又難看起來,來回巡視着蕭雲征的臉,斥道:“蕭愛卿的言下之意時,刻意幫女流之輩混上朝堂,來欺瞞朕?”
“非也,科舉乃是郭尚書主考,微臣如何插手?”蕭雲征答道,“聖上方才也已驗過,夏靈文章學識本事在身,萬不是微臣能夠從中作假的。”
“而隐瞞之事,”蕭雲征獻上手中卷冊,“臣的确另有隐情。”
隐情?這事蕭雲征可從沒同她說過。
夏靈如臨大敵,在經曆了好友連語祁的反水告狀後,蕭雲征的一舉一動都足以打草驚蛇,她今日經曆太多太重,再也經不起背叛和打擊。
夏靈隻覺得自己的手心又冷了個徹底,一層一層的細汗奪去她肌膚熱量,呼吸困難心動過速。
真不曉得肩膀上這顆腦袋能不能保住。
“聖上,微臣此番下炎城覓門生,正是為尋那傳聞中的——豢龍氏後人。”
“微臣聽聞太上皇宮中曾有位能人異士,習豢龍術,可呼風喚雨,赓續龍脈。”
“正是,”皇帝說起此人尚有幾分激動,“那臣子名喚秋渡水,身有異術,助先皇治國理政,開創盛世太平,可惜……”
“可惜秋渡水尚未流下血脈,便早早離世。”蕭雲征也跟着歎口氣,“可微臣前去細查才發現,秋渡水家有發妻,名喚夏臨風,據府中小厮侍女回憶,秋夫人也并非凡夫俗子。”
這是什麼意思?
夏靈擡眼望向蕭雲征,他絮絮叨叨說了一堆,似乎都和夏靈沒什麼關系。可蕭雲征又信誓旦旦把握十足,她好似總忍不住再信任他一些。
“哦?”皇上奇道,“這……朕倒不得而知。”
“微臣還發現了些更奇的——”蕭雲征踱步行至夏靈身側,同她使了個眼色,“臣在炎城意外相識書生夏靈,其身世未知,但家傳豢龍之術,且有本豢龍冊随身攜帶,書中所記載玄術詭谲多變,古怪非常。”
“那本豢龍冊上蓋了個閑章,正巧——”
蕭雲征将手中書卷徐徐展開,那副規整墨寶之上署了夏臨風和秋渡水夫妻姓名,而上頭,恰好也蓋了個紅色章印。
“與秋渡水夫婦所作書畫中所印閑章,一模一樣。”
夏靈愣住了神,她想起蕭雲征曾經答應為她多留心印章的模樣,卻沒報什麼期待。
畢竟蕭雲征自個兒也說了,他并非京城人士,想來也不認識多少人脈,更對書畫刻章之事不感興趣,哪能尋到什麼線索呢?
可如今他似乎不僅僅是尋到了線索,蕭雲征找到的,更像是鐵證如山的證據。
夏靈顧不上旁人目光,幾乎是立刻就小跑到那副字畫的面前,仔細查看着蕭雲征所說的印章。
刻刀走向,印泥色澤,形狀大小……
“一樣,”夏靈喃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顫抖着嘴唇吐出話語,“真的,蕭雲征,它們一樣……”
少女的長發披散,像是曆經不少磨難,病好後才養出幾分血色的面龐又變得煞白,眼前那張清秀面容隻餘下眼圈發紅,唇肉幹燥得似乎要開裂,若是待在府中,小伍兒一定會送上盞清爽養人的花茶來。
蕭雲征雖早就認出夏靈的女兒身,但的的确确從未見過她女兒裝扮,可惜他現下來不及細看她青絲萬縷眉眼動人,隻對上了夏靈的眼眸。
欣喜,一萬分的欣喜。
她彎起了眼,盈盈水光包裹,眼睫被濡成濃黑,更顯眸中靈動。
蕭雲征不由得回憶起一些沙場時光來,他交手,領兵,守城池,勝仗歸來,大抵也是這樣的眼,欣喜萬分,難以置信。
正如饑餓難耐之時天上真的掉下了餡餅,逃難的人躊躇不前,連觸碰的勇氣也需要攢一攢。
還有……感激。
這下連蕭雲征也要遲疑,她的目光太重,自己盡管伸出了手,卻好似無法承托少女殷切的眼。
皇上目睹夏靈反應,也好奇走近,喚夏靈掏出那本豢龍冊來,對照着夏臨風的字畫端詳研究半宿,恐怕連批奏折時都未如此用心。
“确如蕭愛卿所言。”皇上下了定論,“那蕭愛卿的另有隐情,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