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台上的那位皇帝哪受得了這種侮辱,即便蕭雲征眸中複雜也無可奈何,隻能聽帝君發号施令:“将那刺客拿下!”
夏靈不知道洛勒的表情,隻知道自己一定是大驚失色,四面侍衛步步逼近,脖頸絲線也随之越收越緊,她渾身發軟,手腳無力,還未從洛勒口中套出這絲線國寶究竟是何物,難道今日便要命喪于此?
早知道剛才就再問問洛勒是怎麼知道的了,她對蕭雲征真有那麼重要麼,竟能被洛勒拿來當做威脅蕭雲征的人質,也不知是不是洛勒眼花看錯,夏靈總想弄弄清楚,可不想走得糊裡糊塗。
當然更重要的是……
她夏靈,豢龍氏傳人,苦學豢龍術——竟還未見過真龍顯聖就英年……
等等,還沒逝。
洛勒剛才說什麼來着?這絲蘭國國寶就是紅色絲線,鋒利異常堅韌無比,而絲蘭國位于南楚以西,據經書記載,萬年前洪水流注,汪洋百裡。
與汪洋江河伴随而生,絲線長韌堅固,能度千萬年的東西是……
蛟須!
南楚所在之處龍脈盤旋穩固,那絲蘭國的,隻能是尚未渡劫生角的蛟龍,千百年前盤踞于絲蘭境内,而千百年後身死肉腐,骨骼鱗片化作岩石,隻餘蛟須能作他用。
蛟常年浸在水中,以水中生物為食,蛟須為作打探之用生得纖長柔韌,靈敏非常,滄海桑田天地變幻後竟還能作絲蘭國寶,也隻能是此等異獸珍奇。
電光火石之間,夏靈心中已是明了大半,既是水中巨蛟長須,那自然……
怕火!
符紙早就被夏靈捏好在手中,她雖已難以呼吸,卻還是本能般默念出早就爛熟于心的咒語,話音剛落,所捏符紙頓時化作一團火紅烈焰,她再也顧不得其他,生生将那燃燒着的符紙往自己脖頸上按。
“你做什麼!”洛勒尖叫出聲,下一秒原本緊繃完好的絲線瞬時卷曲繃斷,散落一地。洛勒這下是真的赤手空拳身無長物,呆站在原地望着手心殘存的碎屑,“怎麼,怎麼會?”
夏靈捂着脖子上火辣辣的傷口,忍住劇痛趁機快步逃離,隻聽身後洛勒驚聲:“你是豢龍女?!”
再回頭時,洛勒那把被打掉的軟刀已架在了她自己的脖子上,而手持軟刀的人,正是蕭雲征。
“成王敗寇,世間如此。”洛勒揚起下巴,眼眸卻死死盯着步履愈發緩慢的夏靈,她似乎傷得很重,逃離的幾步花光了她所有元氣,沒多時就摔倒在人群中。
“哈哈哈哈!原來南楚的豢龍氏也衰敗至此!”洛勒仰天大笑,“我洛勒今日竟敗給你這點雕蟲小技,蒼天無眼——”
夏靈意識模糊,卻聽見洛勒口口聲聲,喊的都是什麼豢龍一脈,任憑手腳酸軟也竭力攀扶着站起身:“你說什麼,什麼豢龍氏——”
“你身為豢龍女,竟選了黎胥這種人做天子,你有眼無珠!”洛勒不等蕭雲征動手,自己往身旁一位侍衛的利刃上撞,脖子刹那間染紅薄刀,一襲紅衣翩然倒地,腥香萦繞。
夏靈還想問她些什麼,皇帝一聲令下,幾十把尖槍寒光一閃,終是殒命。
“等等,”她殘存的一絲意識還在喃喃,“我有話問她,什麼叫……”
眼前漆黑,世間蒼白。
等夏靈再睜開眼時,竟還是在一場酒宴上,她差點以為自己睡去三天三夜,可聽扶着自己的侍女道,自己僅僅昏過去一刻鐘,剛剛太醫過來給她聞了些東西,就睜眼醒了。
“聖上有賞。”見夏靈仍是一副弄不清狀況的混沌模樣,一旁小太監好心提醒,“快去跪謝領賞啊!”
“哦。”
夏靈應下,走得搖搖晃晃,好似醉意熏熏,跪倒在那位真龍天子的腳下,動作就像方才那位絲蘭國的公主。
“夏靈救駕有功,賞白銀千兩……”太監在一旁高聲宣布着,她不禁感到恍惚,這是黎莺莺的婚宴麼?還是一場盛大的表彰宴席,為什麼台上那個明黃色的身影愈發模糊,抑或……
夏靈脖子上的燒傷并未得到處理,痛覺如烈火蔓延,她該起身時擡頭望了一眼蕭雲征的眸子,他的眼睛好似也被烈火熏過,卻目光灼灼,宛若星辰。
抑或她真的有眼無珠,認不出真龍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