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漸臨,滿徑城外有一座名為“雲和”的村莊中,閃爍起星星點點、微弱的火光。
“我聽小仁說,你要去參軍?”一位婦人幽幽輕歎,話語裡夾雜着失落與不舍。
“嗯,是的,宋嬸。”溫朗一邊整理着衣物,一邊輕聲回應。
從起初推門時的那般小心翼翼,溫朗便已知曉進來之人的身份。
“你學中有名,可以在滿徑城尋得一個好的差事,為什麼,還想去參軍呢?”
溫朗搖了搖頭,道:“這并不是我想要的。”
“唉,你已經長大了,宋嬸也留不住你了。”
“那邊疆酷寒,你多帶上些衣裳吧。在外頭,照顧好自己,要按時吃飯,我與小仁在家中等你着,回來。”宋嬸長籲短歎。
溫朗動作稍頓,停止手中收拾之事,沉思良久後,将心底潛藏多年的疑惑吐露而出:“宋嬸,我爹娘究竟是如何離世的?”
宋嬸聽聞,目光先是一愣,刹那間眼神變得兇狠,牙關緊咬,可轉瞬又舒緩下來,偏過頭輕聲說道:“天色已晚,你早些歇息吧,宋嬸便不再叨擾了。”
溫朗咬住後槽牙,整理衣物的雙手握的死死地,在宋嬸腳步快邁出門延的那一刻,道:“宋嬸,總有一天,我會查明他們死亡的真相,總有一天......”
旭日初升之際,一輛馬車已然停駐在李府之外。
“公子,到了。”
一位身材魁梧壯碩、膚色黝黑的大漢攙扶着紫衣男子走下馬車。
紫衣男子擡眼望向眼前這座宏偉壯觀的府邸,向着正在掃地的仆人高聲呼喊:“告知你家小姐,今日乃是第七日,高某前來赴約了。”
聞得此言,掃地仆人趕忙奔入大門。
不多時,小雪攙扶着李昭年從府邸裡走了出來。
李昭年望向二人,目光最終落在高煜寒的臉龐上,在他臉龐可以清晰看到,胡子沒有前些日子的那麼拉碴......今日相見反而更幹淨清爽,如同換了一個新的面貌。
“先生,相較往昔,您今日的面色更顯得神采奕奕。今日前來,想必那破碎的琴弦已然修複如初了。”李昭年面帶盈盈笑意說道。
聽聞此話,高煜寒嘴角輕抿,微微上揚,擡起右臂輕輕一揮,曾狂旋即從馬車中擡出五尺長的盒子。
“姑娘,此琴自是修複完備了。不過我這一路奔波勞頓,不知可否邀我入這偌大府邸飲杯香茗?”高煜寒神色淡然地說道。
“自然可以,先生,請入府内。”李昭年微微點頭,做出相邀的手勢。
在大浪邊疆,天尚未破曉,溫朗去拜别爹娘的所葬之地後,便早早踏上征程,徒步向着西邊進發。
所經之路,崎岖不平,坎坷難行,若步行前往,預計需耗費三四個月方能抵達“西關要塞”。
行走一上午後,太陽已然高懸于天際。
溫朗來到一座名為“利落城”中的客棧停歇。
溫朗正端着碗飲茶,忽然聽聞一道雄渾響亮的聲音。
“諸位兄台,現有一批貨物需送往溧陽城,誰願承接此任務,報酬為五百枚銅錢。”一名強壯男子手捧酒碗,站起身來環顧四周說道。
話語剛落,客棧内瞬間喧鬧聲四起。
“五百枚銅錢?你這簡直是在打發叫花子,此去要途經死亡峽谷,那土匪的兇殘程度遠非五百枚銅錢所能衡量,想讓我去冒險,簡直是癡人說夢。”
“僅僅五百枚銅錢,便讓我們去冒這般風險,你這生意做得着實有失公允,毫無道義可言。”
在一番激烈的争論不休之後,強壯男子将報酬提升至一倍,然而願意前往的人依舊寥寥無幾。
溫朗眉心微微皺起,心中暗自思量:溧陽城與自己欲前往的西關要塞之間,距離不過百裡之遙,待抵達溧陽城後,再向西南方向行進數日便可到達。
猶豫片刻後,他起身走向那強壯男子說道:“兄台,我恰好要去溧陽城辦事。”
一名跷着二郎腿的男子聽聞此話,瞪大雙眼勸阻道:“那邊的大兄弟,莫要前去啊,此去危險重重,稍有不慎便會性命不保。”
“是啊,是啊,大兄弟,性命可比那點錢财珍貴多了。”
衆多人紛紛附和,齊聲勸阻。
溫朗望着這些素昧平生卻又極力勸阻自己的人,心中頓時湧起一股暖流,向衆人抱拳行禮,說道:“多謝各位兄台的好意,溫郎恰有要事,欲要前往所言之地。”
“唉!那大兄弟千萬要保全自身安危,那些承接護送任務的主家,可不會顧及護送之人的死活。”
強壯男子聽到這诋毀之語,頓時惱怒道:“休得胡言,小子,莫要亂說。”
生怕溫朗改變主意離去,他又轉向溫朗說道:“這位小兄弟,我定會護你周全,請放心。”
“嗯,那就有勞兄台了。”溫朗點頭應道。
“走,我們此刻便去與隊伍會合。”強壯男子說道。
途中,溫朗與強壯男子閑聊幾句。
經了解得知,這名強壯男子名叫朱蒙,乃是京城一個家族的護衛隊成員,其家主年事已高,主動辭去官職,歸鄉頤養天年。
此次所運貨物便是京城的那些家具。
會合之地位于利落城城門口内的一片空地上,當朱蒙帶着溫朗前來時,一道粗犷的女高音便傳了過來:“朱蒙,你僅帶一個瘦骨嶙峋的小子來運輸貨物,到時候若是實力不濟,豈不是要拖累我們。”
溫朗循聲望去,隻見一位身材潑辣、長相彪悍的女子正朝着他這邊叫嚷。
朱蒙撓了撓後腦勺,憨笑着說道:“嘿嘿嘿,此次資金頗為有限,難以招募到人手,而且這位小兄弟恰好要去溧陽城辦事,順路捎帶一段路程。”
“隊長,您放心,我會多多留意這位小兄弟的。”
那兇悍的女子向朱蒙瞪了一眼,随後看向溫朗,不緊不慢地說道:“我們此路危機四伏,你若不怕死,便跟上來吧。”
言罷,兇悍女子便朝着隊伍前端走去。
朱蒙輕拍溫朗的肩膀,望着女子離去的背影說道:“溫朗兄弟,這是我們隊長羅琳,脾氣雖有些暴躁,但心地卻是善良的。”
“無妨,我能理解。”溫朗坦然說道。
他不自覺地擡頭仰望那廣袤無垠、蔚藍如洗的天空,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心中暗自思忖:又有何事能比無法出人頭地更為可怖呢?
在休整片刻後,羅琳高聲喊道:“衆人可都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