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焰，辰國十三年成名，擅演趙雲、項羽等武生角色。辰國二十五年春，戲院遭人縱火，死傷十八人。有目擊者稱看見楚明焰已逃出，又折返火場...

但關于那位包廂小姐的信息，始終如霧裡看花。

一個陰雨綿綿的下午，桑暖在舊貨市場的地攤上發現了一張泛黃的老照片。照片上是戲院的全體合影，前排中央站着一位劍眉星目的年輕武生，左頰有個若隐若現的酒窩。

"多少錢？"桑暖的聲音哽住了。

"五百。"攤主頭也不擡，"這可是楚明焰唯一的全身照。"

桑暖付錢時手抖得幾乎拿不住鈔票。照片背面用褪色的墨水寫着一行小字："贈暖暖小姐，望常來賞光。——明焰辰國廿四年冬"

她的血液凝固了。暖暖——這是阿焰在夢裡叫她的名字。辰國廿四年，那是大火前一年。

雨突然變大，桑暖抱着照片跑回旅館。走廊盡頭有面落地鏡，她經過時餘光瞥見鏡中有個月白長衫的身影一閃而過。

"阿焰！"她猛地轉身，卻隻看見自己蒼白的倒影。

回到房間，桑暖将老照片放在床頭，和那面裂開的古鏡并排。她久久凝視照片中阿焰——不，楚明焰年輕鮮活的面容，胸口像壓了塊石頭。

"如果你認識前世的'暖暖'，那我又算什麼？"她輕聲問鏡中的自己，"一個替代品嗎？"

鏡子突然劇烈震動起來，一道紅光從裂痕中迸射而出，在牆上投射出一幅模糊的畫面——漫天櫻花中，一個穿辰國服飾的少女回過頭來，赫然是桑暖自己的臉。

桑暖倒吸一口冷氣，伸手去抓鏡子，卻被燙得縮回手。鏡面溫度急劇升高，蒸汽在表面凝結成水珠，像在哭泣。

"你想告訴我什麼？"她忍着灼痛捧起鏡子，"那個'暖暖'是我的前世？所以你才找到我？"

鏡子又變得冰冷，再無反應。

夜深了，桑暖抱着照片入睡。夢裡她穿着辰國服飾，坐在戲院二樓右側包廂，台上阿焰扮演的趙雲英姿飒爽。他每次轉身，目光都會與她相接，嘴角浮現那個熟悉的酒窩。

突然畫面切換，濃煙滾滾，她看見阿焰沖進火場，聽見他呼喊"暖暖"的聲音與現在呼喚她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桑暖驚醒了，滿臉淚水。窗外，第一縷陽光正照在戲院殘破的屋頂上。她做了一個決定。

中午時分，桑暖繞到戲院後方，那裡有一段坍塌的圍牆。她深吸一口氣，鑽了過去。

院内雜草叢生，主建築隻剩下焦黑的骨架。桑暖小心翼翼地踩着碎磚前進，背包裡的鏡子開始發燙，像在指引方向。她循着感覺來到原本舞台的位置，那裡堆滿了燒焦的木頭和瓦礫。

"銅鏡殘片..."桑暖喃喃自語，開始翻找。灰塵弄髒了她的衣服和手指，但她毫不在意。

三個小時後，太陽西斜，桑暖幾乎要放棄了。就在這時，她的指尖碰到了什麼東西——一塊巴掌大的金屬碎片，邊緣已經氧化發黑，但中心處還能辨認出精美的花紋。

就在她觸碰到殘片的瞬間，一股暖流順着指尖直達心髒。桑暖眼前閃過無數片段：阿焰在後台化妝、阿焰對着某個人微笑、阿焰在火光中奔跑...

"暖暖。"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桑暖猛地回頭，看見阿焰半透明的身影站在廢墟間，比上次見時更加模糊。他試圖說什麼，但一陣風吹來，他的身影如煙消散。

"阿焰！"桑暖撲過去，卻隻抓到一把空氣。她跪在廢墟上，将銅鏡殘片緊緊貼在胸口，那裡傳來的溫度是她唯一的慰藉。

回到旅館，桑暖将銅鏡殘片與古鏡拼在一起，裂縫竟然完美吻合。更神奇的是，兩塊碎片接觸的地方開始發出微弱的紅光，像有什麼東西在内部流動。

桑暖想起阿焰最後的話——去找青雲觀的玄清道長。她查了地圖，青雲觀在城郊的山上，明天一早就能出發。

入睡前，桑暖最後一次撫摸銅鏡殘片。這一次，她看到的不是大火，而是一個甯靜的午後：年輕的楚明焰将一面嶄新的銅鏡送給穿學生裝的"暖暖"，鏡背上刻着兩行小字——

"魂夢與君同，生死兩不離。"

桑暖的眼淚落在殘片上，發出輕微的"嗤"聲，像火苗被澆滅的聲音。窗外，一輪血月悄然升起，照在廢棄戲院的殘垣斷壁上，那裡隐約有月白長衫的身影一閃而過。

青雲觀的石階長得仿佛沒有盡頭。桑暖背着裝有銅鏡殘片的背包，每一步都走得氣喘籲籲。山間霧氣缭繞，石階濕滑，她不得不經常停下來休息。每當這時，背包裡就會傳來一陣細微的溫熱，像是有人在輕輕鼓勵她。

"阿焰，是你嗎？"桑暖撫摸着背包，指尖傳來熟悉的溫度差——左側冰涼，右側溫暖。自從将戲院找到的銅鏡殘片與古鏡拼合後，這面鏡子就呈現出奇特的"陰陽狀态"。

山頂的道觀比想象中破舊，朱漆剝落，門楣上"青雲觀"三個字也已褪色。桑暖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院内空無一人，隻有一株老梅樹在薄霧中若隐若現。

"有人嗎？"她的聲音在寂靜的庭院裡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