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誓鏡的碎片..."一個沙啞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我等了七十年。"
桑暖猛地轉身,看見一位白發老者站在陰影裡。他穿着老式對襟衫,戴一副圓框眼鏡,鏡片厚得像酒瓶底。老者緩步走近,每走一步,木質地闆就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您...認識這面鏡子?"桑暖護住懸浮在半空的殘鏡。
老者沒回答,而是突然伸手觸碰她脖子上的火焰印記。桑暖想躲,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老者的手指冰涼如屍,觸碰印記時卻激起一陣火花。
"魂印。"老者收回手,聲音裡帶着某種古怪的顫抖,"楚明焰那小子,居然真找到了你。"
桑暖的血液瞬間凍結:"您認識阿焰?"
"阿焰?"老者嗤笑一聲,"叫得真親熱。"他轉身走向櫃台,"跟我來,暖暖小姐。"
他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桑暖驚疑不定地跟上,懸浮的殘鏡也乖乖跟在她身後,像隻認主的寵物。
櫃台後是個小房間,牆上挂着一張泛黃的老照片。照片裡是年輕時的阿焰——楚明焰,穿着戲服站在舞台上,英姿勃發。照片一角有個模糊的身影,穿着辰國服飾,隻露出半張側臉。
但那半張臉,和桑暖一模一樣。
"這是..."
"辰國二十五年春,楚明焰最後一場戲。"老者點燃一盞油燈,昏黃的光線照出他臉上縱橫的皺紋,"三天後,戲院大火,他為了救一個富家小姐沖進火場,再沒出來。"
桑暖的指尖開始發抖:"那個小姐...是我?"
"是你的前世。"老者從抽屜裡取出一個鐵盒,"楚家世代經營古董,專收有靈之物。楚明焰是我曾叔祖,死後魂魄附在那面銅鏡上,成了地縛靈。"他打開鐵盒,裡面是一疊發黃的信箋,"家族記載,他一直在等一個人。"
桑暖拿起最上面一封信。紙已經脆得幾乎碎裂,上面的字迹卻依然清晰:
「暖暖小姐如晤:
昨夜夢中又見君顔,醒來銅鏡凝霜。班主催問新戲排練,奈何魂不守舍。盼明日包廂相見,有要事相告。
明焰辰國廿五年二月初三」
是阿焰的筆迹。桑暖的眼淚砸在信紙上,暈開一片水痕。
"這些年來,我收集了所有與楚明焰有關的物件。"老者指向牆上的一面銅鑼,"那是他成名時用的。"又指向角落裡的一個戲箱,"那是他從火場搶出來的最後一樣東西。"
桑暖脖子上的印記突然刺痛,指引她看向房間最暗的角落。那裡有個小小的神龛,供奉着一面殘缺的銅鏡——正是懸浮在她身邊這面的另一部分。
"那就是血誓鏡的核心碎片。"老者的聲音突然變得肅穆,"當年楚明焰和你前世在鏡前立下血誓,将兩人的魂魄綁定。鏡在人在,鏡碎魂散。"
桑暖走向神龛,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當她伸手觸碰那面殘鏡時,一陣強烈的眩暈襲來——
辰國時期的戲院後台,年輕的楚明焰正将一枚小銀鎖放入懷中;
銅鏡前,兩個割破的手指将血滴在鏡面,誓言回蕩;
火光沖天,楚明焰沖進濃煙,懷中緊貼着小銀鎖...
"啊!"桑暖猛地抽回手,幻象消失。那塊殘鏡已經自動飛起,與她帶來的碎片拼合在一起。現在銅鏡已經恢複了三分之二的面積,裂紋處流淌着熔岩般的光澤。
"它在重組。"老者喃喃道,"靈魂也在重組。"
桑暖突然明白了什麼:"這些碎片...都帶着阿焰的靈魂?"
老者點頭:"血誓鏡碎裂時,他的魂魄也四分五裂。大部分困在鏡中,小部分附着在與他有關的物品上。"他意味深長地看着桑暖,"而你脖子上的魂印,是尋找這些碎片的指南針。"
"還缺什麼?"桑暖急切地問,"怎樣才能讓他回來?"
老者從神龛下取出一張泛黃的名片:"青雲觀,玄清道長。隻有他知道完整的儀式。"他将名片遞給桑暖,"但警告你,死而複生違背天道,代價..."
"什麼代價我都願意。"桑暖打斷他,将名片和拼合的銅鏡小心收好。
老者歎息一聲,從架上取下一盞青銅油燈:"夜裡上山用得着。燈油是用彼岸花榨的,能照見陰陽。"
桑暖道謝離開時,店門上的鈴铛發出清越的響聲。她回頭看了一眼,夕陽正好照在招牌上——"明鏡軒"三個字突然變得鮮紅如血,而落款的"楚氏"則閃爍着金光。
一陣風吹來,桑暖脖子上的印記突然冰涼。她恍惚看見阿焰站在巷子盡頭,月白長衫一塵不染,正對她微笑。
再眨眼,那裡隻有一片飄落的梧桐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