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老闆這轺車,稍顯不同。”
喬息順着他視線低頭看身前的車輿位置。
商人與普通百姓出行僅允許乘轺車,車廂僅供雙人站立,上方有蓋,四面無遮擋,無坐,也無供車夫坐的地方,由乘車人駕車。而官員乘坐的辎車是六面封蓋的車廂,以保證乘車人隐私。
她的車确實特殊一點。
“轺車都由乘車人駕車,但我力氣小,拉不住馬,我有專用的車夫。也就在車前搭了個簡易車輿,車夫坐在車輿上駕車。”
車廂與車輿之間豎了塊齊腰高的擋闆,便于車夫靠坐,也能擋住乘車人半截身子受的寒風,還可以扶擋闆,而不扶車蓋的四根支架。
“廂闆隻立半人高,不顯突兀。”韋莊點頭贊歎:“喬老闆真是十分擅長翻新出奇,不管是這轺車的架構還是你鋪子裡展示布料的貨架,都是尋常少見的,一般人想不到。”
也不是第一次有人說她這車了,做出第一輛後不少商賈學着她做。
喬息聳肩,“出不出奇什麼的,說到底都是為了自己方便嘛。方便自己乘車,方便貨物出售,也就在于自己便利的事情上有這樣的巧思了。”
車停二十一坊,臨近午時,買者增多,門前商客絡繹不絕。喬息一貫走後門,此時帶着韋莊才走正門。
商鋪的待客耳房都有人在,喬息領韋莊去繁忙閣。
韋莊邊走邊看,感歎:“真是好大一座作坊,不愧為臨淄第一坊。哪怕是長安,比這兒還大的作坊也是不多了。”
喬息笑,“過獎。”
二十一坊不是單獨一座作坊,而是一片作坊群,是她名下第十二座作坊。坊樓十五座,加上門前三鋪,盥洗室、廚房及繁忙閣各一樓,大小總共二十一座。每座兩至四層,之間遊廊相連。當然大。
繁忙閣是喬息和她兩個副手日常處理事情的處所,她名下所有産業每日事務都會彙集到這裡。一層待客議事,有内室用于盥洗;二層存放文書與席案;三層卧室休息。
喬息不帶他到處看,徑直引入待客室。就坐後,稻華取來團扇。喬息道:“韋公子稍等,我将扇子略作翻新後再拿與你。”
“好。”韋莊應了。
喬息将扇框脫色的地方補了色,再用凝膠全塗一遍扇框與扇柄,最後倒挂窗台下晾曬。
“韋公子再等一會兒,凝膠幹了就好了。”
“不急。”韋莊道:“喬老闆為何想知道我是否為新服官?”
喬息坐到他對側斟茶,“不瞞韋公子,自從五日前商賈上呈布樣後新服官便不再有消息透漏,我這也是着急,想看看有沒有辦法能打聽到一些進展。”
韋莊笑了一笑,“新服官已看過所有商賈的布樣,其中确實包含萬方作坊的樣品,制作精良,哪怕比之宮廷東西織室的織物也屬難得的珍品。喬老闆想知道萬方作坊是否能夠得選?”
喬息想了想,先表坦誠道:“不全是想知道萬方作坊能否得選,我也是想确定三服官的單子會不會落到其他商戶手裡。”
韋莊笑出了聲,“喬老闆很坦誠,隻可惜我這裡不便透漏許多。”
喬息不說話了,起身去窗前拿起扇子一看,凝膠幹得快,在陽光下瑩瑩發光。扇柄扇框煥然一新,隻是扇面略顯陳舊。
“我也明白,不為難韋公子,我不多問。”她将扇子遞到韋莊面前,“但是和公子有緣,不管萬方能否拿到三服官的商單,我都十分希望能和韋公子做個朋友。”
她有底氣坦誠,因為萬方掌握着其他商戶所不具備的紡織技術。她賺的錢多,手裡也有資本,自然比其他商戶松弛得多,也不怕短暫的拒絕。
韋莊接了扇,轉轉看看,不答反問道:“喬老闆舍得出售?”
要建立結交關系、取得信任,喬息很大方,“雙色染藝雖出奇,但也不算什麼稀罕東西,水洗易褪色,難以量産又昂貴,除了自己做來玩兒基本不向外售賣,韋公子需要那便拿去。”
“那我便不客氣了。喬老闆是如何發現彩螢蟲染色的特殊之處的?”
“是碰巧。”喬息道:“那日我進山,在一塊石頭上沒留神按死了一隻彩螢蟲,當時用帕子擦了手沒多管。回到家才發現,蟲屍汁水與蟲殼粉末混合沾濕了手帕,濕了的地方晾幹後呈現雙色。我便研究一番,是以發現雙色染藝。”
“掌握雙色染藝的作坊隻有萬方一家麼?”
“是,隻有我一家,隻有我認得彩螢蟲長什麼模樣。”
彩螢蟲和雙色染色法的名字都是她起的,除她之外别無二家。
“原來如此,多謝喬老闆慷慨。那在下便告辭了。”韋莊起身揖禮。
果然着急。喬息随着他的節奏道:“韋公子慢走。”
韋莊轉身毫不猶豫地走了。
喬息愣住,不給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