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莊走出幾步,背影當真沒有要給錢的意思。喬息喊道:“韋公子。”
韋莊站定回頭。
“那扇子尚未結賬。”她提醒道。
韋莊露出的笑容很淡定,“這扇子是喬老闆自留之物,不便以金錢定價。改日我以等價之物回贈喬老闆。”
喬息反應過來,他這是在回答她剛才說的交友意願。這不是賒賬,當官的人怎麼能說是賒賬,這是朋友間的你來我往。
喬息一笑,“韋公子客氣了。彩螢蟲體型較小,難以察覺,不如我畫張圖紙給您,捕捉時容易辨認。”
“好啊。”韋莊欣然答應。
稻華鋪紙,喬息迅速作畫。簡筆畫出蟲子外形,再用顔料塗上色澤,不出一刻便畫好了。
“彩螢蟲帶翅會飛,活躍地是城北淄山,山陰一面。這蟲雖然小,成蟲也有半截拇指那麼大,留心觀察能夠發現的。”
“多謝。”韋莊将畫紙收入袖中,揖道:“在下還有事,先告辭了,喬老闆留步。”
稻華打開繁忙閣大門,韋莊即将跨出門檻又回頭道:“萬方作坊上呈的布樣雖佳,但這次布匹便于織造才是最好不過,不求精工。”
他說完最後揖道:“告辭。”
稻華送客,喬息目送他離去。
不求精工?
萬方作坊擁有全臨淄甚至整個大楚唯一的多層疊織工藝,能将布料織出硬版立體之型,絲衣不會像尋常綢緞衣裳那般軟塌塌的,而且一絲織成幾乎不産生絲料損耗。貴人多數喜歡這樣的衣裳,她的産業發展至如今就是靠研制出了這種紡織技術。
她為了三服官的商單,上呈的兩種布樣充分體現了疊織工藝,一種絲,一種缣素混織,就希望三服官能選用她家的布。
結果不求精工?
各種織法的布或絲她都能做,結果人家不要講究的。
喬息皺眉一歎,布樣已經上呈,沒法換了。
想得簡單了,沒想到三服官要的布不是給皇帝穿的。
她轉念一想,臨淄的其他大賈這次上呈的也都是壓箱底的好貨,都不合新服官要求。
都不符合要求卻這麼久不公布篩選結果,或許還有别的可能。
再等等吧,多和這個韋莊打聽打聽情況。喬息拿起方才墊在蟲畫下的廢紙,揉成團,扔向屋角進入内室的屏風後。
紙團彈彈滾到牆邊,屏風後露出一雙試探的眼睛。
喬息犀利地盯着那雙眼睛,眼睛探出一顆小腦袋,腦袋上簪着一支綢緞發钗,發钗一晃一晃地朝她撲來。
“姐。”
喬息敲敲喬禾的腦袋,“偷聽我們說話,在客人面前太過失禮,以後不許了。”
“我剛來他便要走了,我才聽到一點點。”喬禾兩指捏出一條縫,“一點點。”
“一點點也不行,這不是個好習慣。”喬息闆臉。
喬禾嘟嘴,手往上指指,“娘也來了,在樓上呢。”
犀利的眼神收回一點,喬息繞過屏風上樓,“門外怎麼沒見到娘的馬車?”
“車停在後門呢。”喬禾挽住她的手臂,“姐,剛才那人是誰啊?沒見過。”
“可能是新服官。”
“你認識新服官啦?”禾禾睜大雙眼。
“看路。”喬息拽得喬禾低頭,才道:“或許是,也不一定,這人面對商賈的态度太過謙和,不像當官的。”
是官員的話,不應該自稱“本官”嗎?而且她從頭到尾沒叫過“大人”,他也沒生氣。喬息還是有些存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