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有放棄研制彩螢布,我的作坊始終在嘗試找出令彩螢布不易褪色的辦法,隻要解決這個問題,彩螢布才能更好地售賣出去。”喬息道。
除了團扇和發帶外,她還留有幾捆彩螢染制的絲線,為找出雙色染藝不褪色的辦法做試驗用,那幾捆絲線是堅決不賣的。
韋莊問道:“是否試過不加彩螢蟲殼粉也能染出雙色效果的法子?不一定是陽光下和室内呈現雙色,而是一塊布料的兩面呈現雙色。”
喬息搖頭,“試過了,不行。染料一定會混合,呈現出第三種顔色,不用彩螢蟲殼粉便無法在同一塊布料上染出徹底分開不混合的雙色。”
“那彩螢蟲殼粉能否染出三色?”
喬息樂意他多問問,道:“這個方向也嘗試過,但是沒有成功。三色需要的彩螢染劑太多,僅試過一次便放下了。”
馬車穿過城門,街巷間行人提燈穿行,闾裡中煙火氣息喧嚣而來。遠離荒山野林,喬息感受着喧嚣煙火,終于松了口氣。
“韋公子還未用晚飯,不如一起?清香樓新出的菜式韋公子要不要試試?”她道。
“好啊。”
馬車拐向清香樓。駛停下車,立即有小二招呼上前。喬息和韋莊随同小二引路直上清香樓三層的一間廂房。
清香樓人滿為患,廂房卻僻靜清幽。她是清香樓東家之一,已提前打過招呼,有間廂房為她備着。
就坐,斟茶擡手之際,喬息掃了一眼韋莊的衣着。他衣袖下擺裂了數道口子,斷了絲,邊緣還沾着泥水,要不了多久這套衣裳就不能穿了。
“韋公子的衣裳劃破了。”她提醒道:“應當是被山裡樹枝劃破的。”
“無妨。”他渾不在意,看都不看一眼。
“需不需要拿到我作坊補補?”喬息道:“二十一坊有一套散花绫制成的男子成衣,法翠色,若韋公子不嫌棄我便送予您了。”
“散花绫?”他微微有些驚訝,“散花绫不是十分貴重的絲緞嗎?”
“的确貴重,但布匹織出來便是要穿的,貴重的料子更應該穿在貴重的人身上。”喬息大方地笑。
韋莊茶杯邊的嘴唇也在笑,“好啊,在下便不客氣了。”
“那散花绫綢衣需先試穿,您看我是讓人送到您府上,還是?”
“臨淄郡邸你不便進入,明日我去二十一坊找你吧。”他道。
“好。”喬息發覺這人很上道,知道跟她有來有回。這樣的人才好溝通,不像郡府那些人總是把路斷死。
小二上菜,喬息等韋莊舉了筷子才動。
她邊吃邊留意,看出韋莊的用餐習慣是每樣菜雨露均沾,沒有明顯的口味傾向,這很是為官者的習慣。
“喬老闆為什麼想要拿下服官商單?”他突然問道。
喬息被問得一愣,文人不講究食不言嗎?
她措辭道:“因為拿下三服官商單,我的貨便有機會離開臨淄銷往長安。”
“隻有三服官商單這一個機會嗎?”
“是不能離開臨淄。”她道:“我的貨物不能以經營的名義送離臨淄,這是郡府在雙缗令之下對商賈的限制手段。”
“原來如此。”他臉上恍然。
“韋公子對雙缗令了解不多嗎?”
他輕微搖頭,“我常在宮裡,對外面的經營行當了解不多。”
喬息心生疑惑,了解不多卻能受令來到臨淄辦理服官商單事務,不知道朝廷挑人是出于怎樣的考慮。
“你想将銷路擴至長安?”他問。
喬息點頭,“銷路擴大,我就有更多的錢财可以資助郡府,比如前些年由我出資修建淄水堤壩。如果往後再有河水沖毀農田的事情發生,我就能進行第二次資助,這對郡府而言也更省心。”
韋莊垂眸喝茶。他的雨露均沾也包括茶水,吃幾口飯菜就要喝一口茶水,喬息想他這樣的飲食習慣不怕脹肚子嗎?
他放下茶杯道:“這事我倒有聽說。郡府的水曹史顧大人就是靠那年督建堤壩一事立功,因而成為一曹之史。原來喬老闆也有這樣善利百姓萬民的好心。”
莫名提起顧祉,喬息不願多說,避免洩露她資助顧祉的事,謙虛道:“好心勉強算是吧,但是經商之人賺的都是老百姓的錢,回饋百姓不能說是善利萬民,隻不過力所能及為郡府分憂而已。”她岔開話頭道:“沒想到韋公子原來是宮裡人。未央宮嗎?”
“長樂宮。”
這人的邏輯能圓上。未央宮是皇帝日常居住和處理政務的處所,而長樂宮是太後、公主、太子皇子等皇親居住的宮殿,因位于未央宮之東,也叫東宮。他曾說過需征求太子意見,是長樂宮的人也就沒錯了。
韋莊道:“雙缗令在長安并未包括限制商賈對外銷貨的旨意,你的貨物無法離開臨淄恐怕是郡府對雙缗令有自己的理解。”
這人也岔開話題,喬息點到為止,乖巧道:“不管政令何意,商賈一律尊奉。”她露出崇拜的眼神,“韋公子懂得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