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和喬老闆說的事,考慮得如何?”他寫道。
喬息不答反問:“你呢?”
他也不答。
“如果你這次沒能回京,公主會怎麼做?”
他低頭思索片刻才寫:“公主或許會調查一番吧。”
隻是調查一番嗎?看韋莊說得很謹慎的樣子,摸不清公主可能會有的反應。喬息道:“我還沒考慮清楚。韋公子重傷未愈,近期多注意休養吧,養好傷前不宜勞心勞神。”
“待我養好傷,想再和喬老闆談一次。”
“好啊。”
他寫:“因我是顧大人親屬,随時會被盧大人傳召,過段時日我再去二十一坊。”
喬息作意外狀,“原來韋公子和顧大人是兄弟,你這次來臨淄也是為了順便看望兄長?”
他搖頭,“顧祉是我弟弟。我與他不算親熟,此番督辦僅承太子和公主之命,不是為他。”
弟弟?喬息心裡起疑窦,分明記得顧祉說韋莊才是弟弟。
顧祉那時說:“......是我弟弟,但不是親兄弟,我爹娘九年前收養了他。”
這兩人中有人撒謊。喬息心生厭煩,允許她主動接近别人,别人若想主動接近她,那她就不得不懷疑其目的了。
喬息不動聲色道:“傷還沒好便自己出門買藥,是不是身邊缺人照顧?我可以為你安排。”
他搖頭,“多謝,不必了。我和芝銅一起出來的,他去别處采買了。”
汗水從他額頭滑下,韋莊微微皺眉,像是忍疼。喬息起身道:“那我先行告辭,韋公子回府休養吧,傷勢養好前不易出門吹風。”
韋莊點頭,以目光道謝。
喬息問藥肆掌櫃拿藥,交付銀錢。韋莊收拾好書寫過的紙張離去,馬車旁站着等候他的芝銅。
喬息的思緒有些從顧祉身死的場景抽離,忍不住想,男人的身體這麼好嗎?流了那麼多血的瀕死狀态,才過兩天就能下地走動?
若是換了她,至少得躺上十天半個月的。
兄弟兩個不親熟,這個說法對得上。但是兩個人互稱對方是弟弟,這個說法對不上。
外貌相差無幾,年齡不好判斷。顧祉戶籍不是真的,實際年齡比戶籍上的大兩歲,今年應當是二十四歲。韋莊看外相,年紀差不多。也許韋莊是知道顧祉的真實年齡才稱他為弟弟,韋莊可能年紀更大些。
第一次見韋莊時便聽他提及她父親曾在長安的事迹,背靠公主府,可能知道得更多。知道得多卻不說,就是有意隐瞞。
從相識時日長短來看,她也更願意相信顧祉。
還有韋莊上回話裡試探她資助顧祉的事,是從哪裡來的根據。不是韋莊自己查的,就是顧祉主動透漏的,或者是太子公主查出的。可惜顧祉死無對證。
還沒上京,長安的事便蔓延到臨淄。沒了顧祉在郡府的消息來源确實不方便,他死後察舉名額空缺一位。
朝廷要求各郡每年察舉人員,名額有限,齊郡是十人。顧祉空缺,勢必有人補上。今年的察舉名單還未正式公布,不過幾個月前基本内定齊了。公府複試通過者可直接在京出任郎官,喬息盯那個郎官位置盯了好久。
一曹之史獲取消息至關重要,重頭開始資助又不知多久才能做到掾史之位。
還是得重新資助一個仕者,補上這個缺口的人得是她的。
人選難找,倒是有個現成的。
她哥。
前年喬式又一次和喬汲文因為脫籍的事而大吵一架,喬息曾問大哥入仕後想做什麼,她還記得喬汲文當時仿佛發出燭芯般光芒的雙眼。
“入太常,掌管宗廟禮儀。”
喬息問是否願意受她資助入仕,大哥的回答溫和而堅定:“阿息,我沒有想到你會來勸我。你從小就有自己的想法,經商做成如今的規模,得斂巨富,和年輕時的父親相比也不遑多讓。于你而言,天地皆可行,為什麼還要按着父親的安排行事?為什麼還要資助我?去做自己的事情不好嗎?”
“我是你兄長,不希望你有太多負擔,不是父親讓你做什麼你便必須做什麼。我不需要你和禾禾的資産來做我的墊腳石。”
大哥說了他的心裡話。喬息那時确實有些猶豫,資助大哥的想法并不強烈,見他不願意便算了。
顧祉意外去世,大哥反而成了她的備選。
喬息提前放下手上事務回家,她得和喬汲文談談。
尚未到晚飯時辰,喬汲文正在書房看書。
嫂子不在,喬息開門見山道:“哥,我有事找你單獨談談。”
喬汲文不意外她的到來,放下書沉吟片刻道:“我聽說顧祉的事了。”
“嗯。”喬息于書案對坐,“我想再問你一次,願不願意受我資助入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