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我今天找到了什麼!”阿其烈興沖沖回來時,楚虞正在拾柴生火,手裡提着一隻肥碩的雉雞,“終于有肉吃啦!”阿其烈瞟瞟楚虞細瘦的腰身,搖搖頭,“你那麼瘦,得多吃點肉。”
兩人一起忙活到黃昏,方才架好篝火,歇息着吃上一口肉。
“雉雞肉質不夠鮮嫩,不可火炙,得用特别之法來做。”
“虞可有幸一觀?”楚虞的好奇心被勾起,他已嗅到雞肉的鮮香。
“看!”阿其烈刨開坑裡面藏着一塊土疙瘩,“這正是叫花雞!”
楚虞解顔為笑,點之以首:“雲中洲的名吃。”
這幾月來,阿其烈少見他如此展顔而笑,心下竟高興起來,不顧那土殼還熱燙,七手八腳把一整隻雞捧出來,雞身冒着熱油,熱騰騰的肉香鑽到鼻子裡,阿其烈打開随身帶的錦囊,撒下一些晶瑩的鹽粒。
二人圍火而坐,阿其烈遞給楚虞一隻酒囊。“前日路過鎮子上買下的,西涼烈酒,最有滋味!”
楚虞接過,不多言,打開酒囊喝下不少。
“你别多喝!”阿其烈抱怨着,從楚虞手中搶過酒囊,掂了掂重量,果然已經消下一半,“烈酒可不是你這樣的身子骨能多飲的。”說着,自己喝了幾口,辛辣酒液淌入喉嚨,阿其烈覺得身子暖了不少,西北之地,即便盛夏,也不免夜風寒涼。
“阿其烈。”酒勁有些猛,楚虞倒在阿其烈肩膀上,“酒濃。”說着還打了酒嗝。
“我就說你這身子一看就喝不了多少。”阿其烈推推他,“楚虞别睡。”
“不行,”楚虞輕輕搖頭,“暈。”
“你等等!”阿其烈惦記着夜晚會涼,從身上脫下一件外衣,連頭一并裹住了楚虞,拍拍他的肩膀,“睡吧。”
楚虞面色酡紅,不一會兒便躺在火旁睡去了。
夜半,瑟瑟冷風凍醒了阿其烈,他剛朦胧睜眼,便看見一個呆坐的身影。
“楚虞?”
那消瘦身影不理他,隻呆呆看月亮。
“你看什麼呢?”
“月亮,好大的月亮。”阿其烈聽他的語氣便知道他酒還未醒,便存了一點心思,問他:“你家鄉也有這樣大的月亮嗎?”
楚虞點頭,“有啊,比這還美。”
“我也想看你家鄉的月亮,你帶我去好不好?”
酒醉的人歪頭看了阿其烈一眼,搖搖頭,“不好。”
“為何?”阿其烈追問,“咱倆不是朋友嗎?”
“我不想回家。”楚虞認真回答他。
“巧了,我也不想回家。”阿其烈枕着手臂半躺下。
“我想回中京。”楚虞喃喃出聲,“想回中京。”
“中京?”阿其烈得到了一點自己想知道的東西,坐起身,“中京好啊。人間繁華處,一望如天宮。聽說中京的屋頂都鋪黃金。”
“鄉巴佬,那是琉璃瓦。”楚虞接着說,“隻有皇宮才鋪琉璃瓦。”
“哦?楚虞去過皇宮?”藍眼睛閃過精光。
“我....唔”頭歪向另一處,“我住過一陣。”
“那你再回去不就好了?”阿其烈無心之言,卻讓聞者傷心。
醉酒的楚虞不看月亮,望向阿其烈,月光映出他滿身憂傷,眼中神色不明,阿其烈的心卻有點痛。他垂眸,掩住落魄,回答道:“回不去了,今生都不能回去。”
他一聽頓時無言,阿其烈裝作無事咳了咳,添幾根柴火,火又旺了些。楚虞面對他側躺下,複睡去。眼一晃,有什麼東西從楚虞的衣襟跌出來。他拾起,是小小的一方印,拇指大小,玲珑精巧,借着火光,他定睛而看,靛藍石頭裡流光溢彩,青金石,貴物。
“英和....甯”阿其烈讀出那印上的字,“一心。”
火堆啪嚓一響,火花爆裂,燙到了手,青金玉掉落在石頭上,叮咚作響。
阿其烈看着睡熟的楚虞,心中暗思,那是誰的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