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弩……”魏止握刀的手顫抖,方才那兩人的死法,他曾體驗過一次,自是熟悉得很。
手持弩機的灰衣人點點頭,聲音如吞炭般嘶啞難聽,他對魏止說:“我殺的人,是你。”很低的聲音,傳不到楚虞那處,蕭慎聞言,心頭一跳。
似乎早已看穿自己的命運,魏止立在那裡,冷冽如山雪,他側眺一目不遠處的人。
詭弩懂得他的意思,答道:“他們可以走。”
聽到最好的回答。魏止綻出笑顔,面無牽挂,睫毛在風中翕動幾下,笑意融進夜幕中,忽而冷卻下來,他的聲音短促而用力,對蕭慎說道:“快帶他走。”
命運的輪子從不給魏止留下未來,命運從來都是狠狠地傾軋過去,又讓他斷壁殘垣地躺在那裡殘喘。他聽見楚虞越來越遙遠的聲音,撕心的、徹骨的、絕望的。
他獨自面對着死士。
“堃山圍場,那支毒箭,是你的。”
詭弩沒有說話,也沒有否認。
“你不是吳質的人。”魏止靜靜陳述,吳質那日的癫狂話語意圖昭然在揭,他需要魏止找到皇脈秘境,自是怕他橫生不測。
詭弩淡淡的臉色終于裂開縫隙,他答道:“吳質也會死。”
“好。”
咚—— 刀鋒碰地的聲音,像極了恸哭的魂靈。魏止丢掉了刀。
死士臉上的縫隙張裂,扭曲中藏着不解和混亂。他伺機多年,隻為完成先帝遺令,但當他面對坦坦赴死的魏止,腦中竟然混沌一片。這是對的嗎?先帝就是對的嗎?
短箭上弦,扣動弩機的一刹,沒入皮肉的一瞬,毒藥和傷口一起發作,猩紅鮮血從魏止發白的唇邊巍巍冒出,湧落滾動。
詭弩緩緩跪下,跪在魏止顫抖的身軀前,他聲音輕輕,敬道:“太子殿下。”
魏止聽到這個遙遠的稱呼,咽下一口腥鹹的血,眼中含笑。
結束。
終于結束了。
清醒的意念正以飛快速度化為灰燼脫離,靈魂正在身體中潰散。他面容靜谧,平躺着,等待死亡,眼眸全是黑夜的星光,一顆一顆散發着清冷的光芒,閃爍異常。那些都是他生存于世的短暫光景,那些光帶他跨過一個一個黑色的廢墟,黃泉在哪?碧落在哪?
甯一,魏止翕動嘴唇。他聚起眼裡最後一點光芒,拼命想看清白衣少年的臉龐。
那是鋪天蓋地的白,還有兩道騎馬少年的身影,少年楚虞走到他身側,輕輕點着他的手心。
甯一。
天地翩然雪落,身影白得發光。是少年魏止熾熱的聲音。
一切戛然。記憶裡所有沸騰的情緒全部剝落。白漸漸褪去,如同染上墨的紙沿着紋理吞噬全部。
最後一點點亮光熄滅在瞳孔中。他還是惦念那個名字。
還有,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