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昏定時分。他望着天色,暗忖,似乎太過順利。
“蕭夫人。”楚虞喚道,眼前的婦人一身粗使衣裝,寒風吹得面頰通紅,卻能看出與蕭慎的相似之處。
蕭知颍惕然,“你是何人?”
“在下楚虞。”他回道,微低的頭又低下一點。
“多謝楚公子相救。”蕭知颍聽到這個名字,不禁多打量他幾目。
“夫人客氣了。此地不宜久留,大将軍在薩罕城等您。”
婦人的眼底露出憂慮,她問道:“他和狄勒開戰?”
“正是。今日交鋒,城中兵力薄弱,我們才有機會救出夫人。”
蕭知颍松氣,她接過楚虞遞來的氅,系好風帽,“快走吧。”
楚虞颔首,翻身上馬,那動作并不利落,甚至遲鈍笨重。待他坐上馬背,隻見蕭知颍望他出神,面色略有詫異。
楚虞臉頰浮起一絲尴尬,命令道:“出發。”
一道道馬蹄印刻在雪地上,雪層沒到馬肚處。大雪之日本不宜趕路,即便是突厥的本土泰班馬也隻堪堪在積雪重重的地面緩慢行走。耳邊隻有風吹過的聲音,楚虞不經意掃視身側的雪地,馬蹄慢了幾分,他眼瞳驟縮,揮手高喊:“快走!”
幾乎同一瞬間,一行人走過之處雪粒沖天,數十個負劍背弓的突厥狼衛埋伏于此,藏在雪地裡的勒馬繩一條條拉直,十幾匹馬仰頭長嘶,全部栽入雪地中。
楚虞護着腰腹,以劍撐地站直身體,“保護好蕭夫人!”
“是!”
突厥狼衛長于近戰,是伏羅可汗為皇室培養的一支親兵。他們戰鬥不講章法,卻蠻野有力,天樞府的影衛與他們對決隻能取巧奪命,可現下埋伏的人數是他們的三四倍,雪地戰鬥消耗力氣,天樞府唯一的優勢在此難以發揮,想要打赢,實在勉強。
“蕭夫人!”楚虞揮劍擋下一刀,保護蕭知颍的幾名影衛陸續受傷。狼衛的目的在蕭知颍?可為何要埋伏在這裡?他在腦中快速思考,眼下的戰況卻容不得楚虞細想。
戰鬥焦灼時,影衛紛紛落于下風。不遠處的雪地中冒出一團黑點,那黑點在楚虞晃動的視線裡逐漸清晰。
“要活的!”那人高聲一喝,即刻抽鞭離去。
聽到命令,狼衛招招猛烈的攻勢逐漸弱下,幾十人化整隊形,将他們包圍起來。
楚虞背靠影衛,低聲道:“猛攻東側,破缺口。”
影衛點頭,遽然沖向東側,馬還有三四殘餘在那裡,若是齊力斷後,便能保蕭知颍逃命。十幾個影衛看懂了領頭的攻勢,逐一彙聚,補在周圍。
蕭知颍知道狼衛要留她性命,手中的刀法更加狠厲起來,已割了兩個狼衛的喉嚨,如此方才打開一點缺口。楚虞見機,立刻拉着蕭知颍沖向馬群,迅速扶她坐上馬背。
“走!”蕭知颍的視線攫住他,指着另一匹馬。
楚虞轉頭望向纏鬥的人群,黑袍全濕,皺皺貼在他單薄的身體上。
“他們是死士!”冷厲的五個字,如同冰柱一根根砸在楚虞頭上,像極蕭慎當時的樣子,告訴他突厥人是狼。
“夫人,恕難從命。”短促回答後,楚虞用刀背狠狠拍向馬股,馬兒吃痛嘶鳴後奔馳而去,他欲向前走,卻一頭跌落雪中,手掌狠狠壓在腹頂,冰冷的雪粒灌入呼吸,撕痛與窒息一并襲來,幾乎要扯裂身體。
“軍師!”影衛奮力呼喊,沖到他身邊輸送内力。
短暫昏迷中,腹心痛處傳來暖意,楚虞重重咳出聲,“我沒事了,小心。”他擡眼,天樞府的影衛幾已盡墨,狼衛似乎不認為他能逃走,并未向他這邊繼續沖來。
“懇請軍師轉達将軍,屬下使命未成,不敢苟活。”最後一個影衛自刎在楚虞身邊,喉管噴射的血霎時紅了他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