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血悶在胸口,差點沒噴出來,虞奈敷衍,“随你。”
“那就,叫你阿虞。”克烈滿意一笑,又念了念,“阿虞。”
二人一騎行了小半個時辰,虞奈方覺身上輕松一些,他看着四周陌生,對克烈道:“等一下。”
馬蹄頓了頓,可汗問道:“怎麼了,阿虞?”
“你是不是還沒問我家在哪裡?”虞奈扭頭望他,完全是面無表情。
“這.....”可汗語塞,“那阿虞家在何處?”
“白塔洲。”面無表情的回答。
克烈尬笑,自己給自己打圓場:“好說好說,斡托是日行千裡的好馬,咱們趕一趕就能到!是不是,斡托!”可汗拍了拍黑馬,馬兒不屑地打了個響鼻。
事實上,斡托确是日行千裡的良駒,可奈何騎馬人路癡,馬兒又不會自動導航。二人在夜色裡尋路尋到天亮,直到天邊晨光熹微時分才走到白塔洲。虞奈疲倦不已,早靠在他胸膛睡去,克烈勒馬,攏着虞奈的雙臂又緊了些。
他低頭望着懷中人的睡顔,溫潤眉宇間蒙着洗不去的憂愁,阖住的眼清亮如雪,隻消望一眼便心旌蕩漾,他消瘦的雙頰上也未有任何血色。美玉蒙塵,似乎就是如此了。
“蕭......”他嘤咛,唇齒咬緊。
克烈傾耳伏在他唇邊,聽到那個名字。
蕭慎。
“不.....不要,别跳!”噩夢攫住神智,虞奈驚醒,胸腔内心髒撞動,幾欲碎裂。
男人疑惑地發問:“阿虞?你噩夢了。”
長睫顫抖,清醒過後虞奈毫無征兆地跳下馬,轉身望他,目光淩厲而凄冷。
“别來找我了。”他感覺胸口繃得很緊,他需要時間吞下所有過去化不開的悲傷仇怨......隻要他不出現,隻要克烈不出現,隻要阿其烈不出現!隻要蕭慎不出現!!
騎馬的男人怔住,他感受到對方洶湧的情緒,卻毫無頭緒。
“阿虞?”
“别叫我阿虞!”鎮靜不下來,虞奈苦笑,複道:“别來找我了。”末了,他覺得似乎不夠,“求你。”
分明隻相識一日,克烈卻覺得他們之間已裂開越不過的深淵溝壑,并且在不為人知時愈不自拔。
他的背影消弭。
虞奈沒有再轉身看他一眼。
離去的人攏緊黑裘抵禦寒冷,孤身走在路上,晨光微弱,漸漸勾描出那個單薄的影子。
虞奈.....阿虞?他兀自笑起來,笑得淚掉。
那年,楚虞死了。有個叫虞奈的潦倒人四處遊蕩,尋找他唯一的孩子,尋了很久,也不知有多久,反正他自己都絕望了,就打算找個風清水秀的地方了結餘生,卻不成想,白骨露野處,他拾到一個男嬰。這個潦倒人本孑然一身死無牽挂,在帶着嬰孩流浪的時日裡,他夜夜夢見自己啼哭的孩子們,大的五歲,小的四歲,孩子們挽着他,搖着頭,終日大哭,哭得他心疼頭痛。
想到這裡,潦倒人停住腳步,伸出手,太陽跳到他掌心裡,暖了一些。
楚虞似乎聽見有孩子“爹爹、爹爹”地呼喊,不像洛洛,他想,該是淇兒,他的淇兒還沒有喚過他爹爹,女兒就更沒機會了,這聲音不熟,一定是淇兒!
這般想着,他如斷線風筝般墜倒在地。
有道聲音再次沖進腦海,急迫地喚他,阿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