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雙手疊在桌上,袖口處露出駭人的傷口和針孔,語氣越來越動搖:“除了聖西裡大教堂之外,我已經全然沒有印象……”
“壞人已經不複存在了。”希歐瑞爾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當做安慰。隻是西悉蘭也已經不複存在了,自然,她不會說。
“……哦,是的。”艾爾玟若有所思,逐漸平靜下來,“我明白。”
“這裡很吵。如果你覺得不舒服,我們可以再換一個地方。”克蘭西頓了頓,“或者讓他們安靜下來也行。”
“沒什麼,請别這樣……有聲音至少比無邊的死寂讓我更安心得多……”
克蘭西笑了笑,她沒戴手套,輕輕用指腹蹭了蹭對方的手心。我不知道她們是怎樣的關系,實話實說,我很意外——畢竟這位小船長(我應當可以這樣叫,即使我不知道她是否也開過船,但我感覺得到她那種氣質)之前給我的印象是相當冷漠的。她好像注意到了我在偷聽,但也沒有理會我,隻是訂了一間房間,再貼心地放下了幾個銅闆的小費。我注意到她胸前的吊牌,上面挂着帝國約蘭的标識和徽章,彰顯着她現在似乎是那裡的傭兵公會其中一員。
她們安靜地在角落裡依偎着,我背着一把木吉他,借着火焰的燈,轉移陣地坐在爆滿的那一桌。我算是混熟了,水手們熱情地招呼我,那我就開口唱,那是一則老調子——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許久人群散去之後,我回頭看過去,艾爾玟恍惚疑惑地凝視着我的方向,似乎很想說什麼,但看了看身邊坐着的人,還是什麼也沒說。
于是我走過去,克蘭西擡起頭,在帽檐下打量着我。我連連擺手說明自己沒有惡意,藍紫發的姑娘艱難地組織語言,神情困擾,最終噎了一下,吐出一點點哨音——然後冒出半句話,聲音越來越小:
…勞駕您再……希歐瑞爾,你聽過嗎?
“我在海上聽來的。”我看出她的窘迫而打斷說,“聽說最初開始是有位老水手出海,然後把在海上聽到的旋律改編而成。”
名字大概是希歐瑞爾·克蘭西的女人忽然嚴肅了起來,有一種凜然的氣勢,但沒有刻意的壓迫感。她沒有開口,我卻不知道為什麼已經開始解釋了:“聽得多了自然都會唱,那則故事流傳也很廣的。”
并非海妖的故事,而是海盜們都聽說過的海底失落神殿的故事。在海濱人的信仰中,海神阿洛忒娜護衛着海底和陸地的安全。傳說在神殿裡由于特殊的能量磁場而可以和海同化為一體而自由呼吸,因為那個時候的人民與自然仍然聯系緊密,不像現在,會使用術法的人類幾乎難得一見了,不能直接感應物質流動,那得是多聰明的腦子才能精确計算和操控無數軌迹裡的能量?
……聽說海底埋藏着在資源豐富,大陸還未開始衰落的第二太陽紀時代存留下來的遺迹寶藏——千萬年的礦産中蘊藏的物質,比現在連采都不知道采什麼的那些礦脈裡面的東西要高得多。
“勞駕您再彈一曲,先生。”她站起來,比我稍微還高一點,遞給我一枚銀币。
我沒有收下錢,拉起琴開始唱。比起粗犷的船歌,它更加悠揚浪漫,載着陳舊懷戀的語調。艾爾玟安靜地垂着眼睛凝望着我,或者是更遠的什麼東西,最後,她用一種我沒有聽過的古老語言和同行的希歐瑞爾耳語了幾句。我看到她的耳朵尖尖的,就像傳說中的精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