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這樣說,她尋找的腳步卻沒有停下來過。四月份,春季招兵正式開始,有一股細微的流動的人潮會向着某個方向行動。她躲避着憲兵的腳步,在石灰地上走來走去,時不時碰到别人的肩頭。今天太擠了——即使按理說,春招已經要結束了,不至于形成同一個方向的渦流。
謝依拉所在的後勤部隊是今年春招的首批預備人選落腳地,正在各個城區内的地方打雜,她見到一個不認識的新兵,就歎一口氣,讓周圍的人頻頻側目。謝依拉能夠嗅到,今天的空氣一改充滿憂愁苦澀、焦慮不安的往日迷霧,似乎浮現了一種輕輕的湧動的、喜悅的氣氛,而她卻格格不入。
她閉着眼,考慮着要不要幹脆逃了今天的執勤,明天再早點出現,說遇到了非同小可的事情——就說發現了天大的秘密,有什麼奇怪的存在住進了我的腦子裡——
雖然,大概會被當做出了什麼問題……
謝依拉,當心前面。天大的秘密開口提醒。
“诶!”
謝依拉首先感覺到自己的額頭磕在什麼尖銳的、被皮革包裹着的物體上,接着她才意識到自己撞到了人。一陣強烈的鈍痛讓她擡起頭,耳朵耷拉下來,十分委屈。道歉的反應要晚于她看到這位金發女性的反應——
漂亮而無暇的面孔輕易攫取了她的心。
這并不是一種情感的悸動,而是一種客觀地被吸引的感觸。漂亮的長發、精巧的帽檐、美麗的海藍色眼睛,……她第一個瞬間所想到的每一個狹隘的形容詞,都無法繞過“漂亮”這一主題,而又無法準确形容她的所見所感。接着,正因吃痛而半彎着腰的謝依拉才正巧注意到了她胸前金屬光澤的吊牌——“曼科雷瑟傭兵公會”的“銀色……”銀色的什麼?她并沒能捕捉清楚。
“注意安全。”金發女性對她留下這句話後,便禮貌地垂下眼眸再背過了身。
謝依拉還捂着腦袋,直到Ale開始對她打趣,謝依拉才怔怔地吐出了一句:“抱歉。”
接着,謝依拉便回過了神。她已經在不知道什麼時候不知不覺被擠在街道邊角了,轉過頭,似乎能夠用餘光窺見狹窄的巷子裡的景象。與周遭的熱鬧非凡不同,那其中似乎布滿了身影,而又若隐若現、歪曲沉默,有一些細小,細膩的哀愁攀爬了出來。
她被那之中迷迷糊糊的身影所吸引,正準備踏出腳步之時——有人揪住了她的耳朵。毛茸茸,有彈性,捏起來很痛,她感覺到自己的鼻子酸澀,眼睛縮小,全身都緊繃了起來——
“誰!?”謝依拉撲騰兩下,大喊道。
“誰?”揪着她耳朵的人也反問道,松開了粗糙的手掌。
全副武裝的維拉妮·古裡赫曼女士正皺着眉頭自上而下地審視着她。謝依拉吓得捂住腦袋,又松開敬禮:“隊長!”
“放下手吧。”維拉妮并沒有和她過多計較。戰士的皺紋、傷痕布滿了她的臉頰,裸露的手臂随着血管的清晰鼓動顯得很有生機。她背着一把佩劍,外頭劍柄的草繩已經被磨損的絲縷可見,她早就沒有耐心馴化一隻野貓,隻是想叫她當心點。
“為什麼您在這?要不我回訓練營…?”
“沒必要,今天休假。”
“那我準備明天的份……”
“沒這麼着急,我也才出來湊熱鬧。”維拉妮摟上謝依拉的肩膀,她們才認識不到半個月,卻顯得十分熟絡了,即使她們差了整整三個輩分;也許比起兢兢業業的成員,隻有那幾個極個别人士更讓上司費心,“聽說昨天晚上就有一隊闖了宵禁的隊伍進城,這才放出來。真有意思,有人談了一整個上午。”
“什麼人?”謝依拉問。
“馬上到你眼前。”維拉妮說。
我聽不懂,有點想哭了。謝依拉十分哀然,在心中默默地想,我到底該做什麼?Ale恰到好處地回應她:喏,你擡頭看看那邊。
謝依拉在心情戚戚的間隙,瞥見一群騎着光鮮亮麗的戰馬、衆星捧月般的一隊人影——領隊的那位,有一頭張揚的紅色長發——正從輻射開的漩渦中心逐漸向此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