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爾塔了然地點頭，起身示意小雨跟她去前廳。門關上的瞬間，文靖的手覆上劉姿的。

"北歐那邊..."他開口。

"歐盟項目..."她同時說。

兩人都笑了，緊繃的氣氛稍稍緩解。文靖先松開手："如果我們接受這個項目，意味着接下來兩年要不停地旅行、演出。你的學位..."

"可以延期。"劉姿轉動酒杯，"但你的即興音樂研究呢？那些北歐音樂人說你是'最懂他們傳統的異鄉人'。"

文靖望向窗外，柏林的夜空開始飄雪。"我一直在想...什麼是真正的音樂傳統？"他轉回視線，"在北極圈，原住民歌手教給我的不是固定旋律，而是如何傾聽風聲、冰裂聲，把它們變成歌。這和你從京劇老人那裡學到的，本質上是一樣的。"

雪花貼在玻璃上，融化成水痕。劉姿突然明白了他沒說出口的話：這個項目或許正是他們各自探索的延伸，隻是規模更大、挑戰更多。

"那麼小雨..."她輕聲問。

文靖微笑："記得她說過的話嗎？'最好的照片往往在計劃之外'。"

前廳突然爆發出一陣掌聲和歡呼。透過半開的門縫，他們看到小雨被記者圍住，牆上她的自拍照投影在人群中——照片裡她站在北極冰原上，相機對準鏡中的自己，遠處是文靖模糊的演奏身影。

劉姿拿起香槟杯，與文靖輕輕相碰。"看來我們三個注定要一起冒險。"

當瑪爾塔回到後廳時，三份簽好字的文件已經整齊地擺在桌上。老練的策展人沒有表現出絲毫驚訝，隻是從包裡又取出一瓶香槟。

"為未來幹杯。"她倒酒時，手腕上的銀镯叮當作響，"順便一提，第一站是雷克雅未克。文靖，你的北歐朋友們會很高興再見你。"

離開畫廊時，雪已經停了。三人漫步在柏林冬夜的街道上，呼出的白氣在空氣中交織。文靖走在中間，一手摟着劉姿，一手搭着小雨的肩膀。

"兩年..."小雨仰頭看着星空，"足夠繞地球好幾圈了。"

劉姿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屏幕上是勞倫斯教授剛發來的郵件："已安排你的畢業答辯延期。期待看到更成熟的作品。"她輕笑出聲，将手機遞給文靖。

"看來命運給我們開了綠燈。"文靖讀完郵件，把手機傳給小雨。

路過一家樂器店時，櫥窗裡陳列着一架舊鋼琴。劉姿停下腳步，透過玻璃看到琴鍵上自己的倒影。曾幾何時，音樂對她而言是必須完美的功課，是通向認可的階梯。現在...

文靖的手搭上她的肩膀。"想彈一曲嗎？"

劉姿搖頭，卻從包裡掏出筆記本，撕下一張樂譜貼在櫥窗上。"留給下個有緣人。"她說，紙上墨迹未幹的音符在街燈下閃閃發光。

小雨舉起相機，捕捉下這個瞬間：玻璃窗映出三人的身影，背後是柏林冬夜的街道，前景是那張随風輕顫的樂譜，像一隻即将起飛的鳥。

"下一站，冰島。"文靖輕聲說，雪花又開始飄落。

劉姿握住他和小雨的手，溫度從交握的掌心傳來。前方道路漫長，但此刻，在這異國的雪夜裡，他們仿佛又回到了小鎮河邊的那個夜晚——年輕、無畏、充滿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