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何時停了。窗外,被打落的梧桐葉鋪成金色地毯,而樹梢的新芽已在悄然孕育。在這個百年學府的秋日裡,在無數掌聲與目光的見證下,一段關于音樂、疾病與重生的故事,正翻開新的篇章。
校慶演出結束後的慶功宴上,文靖的右手突然打翻了香槟杯。
玻璃碎裂的聲音像一記休止符,切斷了宴會廳裡的歡聲笑語。劉姿低頭看去,琥珀色的酒液在地毯上洇開,而文靖的右手懸在半空,五指不受控制地痙攣着,像被無形絲線牽扯的木偶。
"沒事,"他笑着用左手掏出藥瓶,"隻是有點累..."話音未落,藥片已經撒了一地。
華山醫院的急診燈比音樂廳的射燈刺眼得多。劉姿坐在走廊長椅上,手裡攥着文靖被冷汗浸透的演出服。蘇棠的父親——那位總是一絲不苟的康複科主任——正在CT室門口來回踱步,白大褂下擺沾着香槟漬。
"原發性神經病變惡化。"他最終停在劉姿面前,眼鏡片後的眼睛布滿血絲,"小腦區域出現新病竈,運動神經傳導速度比上周下降了40%。"
走廊盡頭的電梯"叮"地一聲打開。劉姿擡頭,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拖着行李箱大步走來——小雨的金發亂糟糟地紮在腦後,相機包上還貼着柏林機場的托運标簽。
"我剛下飛機就聽說..."她的聲音在看到CT室紅燈時戛然而止,轉而緊緊抱住劉姿,"該死的,他昨天視頻裡還說能自己系鞋帶了。"
蘇棠默默遞來一杯熱水,卻被小雨一把抓住手腕:"你是醫生女兒?現在什麼情況?"
"小雨,"劉姿輕聲提醒,"别這樣。"
就在這時,CT室的門開了。文靖被推出來,臉色蒼白如紙,右手腕上戴着嶄新的神經監測儀。看到小雨,他虛弱地挑了挑眉:"拍紀錄片拍到急診室...夠敬業的。"
醫生們圍上來讨論治療方案,醫學術語像不和諧的音符般此起彼伏。劉姿注意到文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窗外——夜雨又開始了,梧桐葉在風中劇烈搖晃。
"劉姿。"他突然喚她,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鲸落》的譜子...需要改幾個地方。"
小雨的鏡頭悄悄對準這一幕。取景框裡,文靖的左手在輸液架欄杆上輕輕敲擊着《東方回聲》的節奏,而劉姿握住他顫抖的右手,将掌心貼在自己臉頰上。
"改什麼?"她問。
"最後那個樂章..."文靖的呼吸有些急促,"應該再加一段..."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終被心電監護儀的警報聲打斷。醫護人員瞬間圍攏,劉姿被擠到一旁,手裡還殘留着文靖冰涼的體溫。
小雨一把拽過蘇棠:"去找你爸要病曆!我去聯系柏林神經醫學中心的教授!"
在突如其來的混亂中,劉姿獨自站在窗前。雨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将外面的霓虹燈扭曲成模糊的光斑。她忽然想起文靖曾經說過的話——"音樂和愛情一樣,要麼全情投入,要麼幹脆别碰。"
監護儀的警報聲終于平息。劉姿轉身,看見文靖的左手正虛弱地擡起,對着她做了個彈鋼琴的手勢。
在這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在刺鼻的消毒水氣味中,她終于明白:有些樂章注定要在暴風雨中譜寫,有些歸途必須穿越最深的黑暗。而此刻她能做的,就是像文靖教會她的那樣——在錯誤的音符後,繼續彈下去。
心電監護儀的警報聲再一次響起,像一把尖刀刺穿耳膜。
"室顫!準備除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