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音了..."
她愣了兩秒,突然又哭又笑——文靖說的是她昨天即興彈的那段旋律,當時她故意彈錯了一個音,說等他醒來糾正。
醫生們湧進來做檢查時,劉姿被擠到角落。小雨塞給她一部手機,屏幕上顯示着柏林傳來的最新郵件:"基因靶向藥獲批緊急使用,已随醫療專機啟程。"
窗外,第一縷晨光穿透雲層。雪停了,融化的水珠順着玻璃滑落,像一首無聲的練習曲。
在這個漫長的極夜之後,在無數可能性的邊緣,他們的故事仍在繼續——不是關于完美的結局,而是關于每一個值得等待的黎明。
監護儀的滴答聲在病房裡切割着時間。文靖的右手垂在床邊,指節微微蜷曲,像是想要抓住某個無形的音符。劉姿坐在床沿,指尖輕輕搭在他的手腕上,感受着皮膚下微弱的脈搏——像是一段被消音的旋律,仍在固執地尋找出口。
"《鲸落》的第三樂章……"文靖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某個沉睡的音符,"我想改一下低音部的走向。"
劉姿從包裡抽出樂譜,鉛筆在紙面上懸停。文靖的左手緩慢擡起,指節在空氣中虛按,像是在觸碰一架隐形的鋼琴。他的指尖微微顫抖,但每一個停頓都精準地落在某個和弦上。
"這裡……"他低聲說,"不要漸弱,直接休止一拍。"
劉姿在譜面上畫下休止符,筆尖微微一頓。她忽然明白他的用意——那不是殘缺,而是留白。
小雨推門進來,手裡捧着一台老式錄音機,磁帶吱呀轉動着,播放的正是昨晚他們在病房裡的即興合奏。文靖的左手和弦,劉姿的右手旋律,混雜着窗外夜雨的節奏和遠處救護車的鳴笛——一首意外的《病房夜曲》。
"聽這個。"小雨按下暫停鍵,倒帶幾秒,"救護車的警笛聲,剛好落在你的休止符上。"
文靖的嘴角微微揚起。劉姿忽然想起高中時,他們在琴房裡偷偷錄下的第一首合奏——同樣充滿錯音和即興,同樣被窗外的下課鈴聲打斷。
"所以……"劉姿輕聲問,"你是故意的?"
"音樂從不會錯。"文靖的左手輕輕敲擊床沿,"隻會變成别的什麼。"
蘇棠推着輪椅進來,興奮地宣布康複科的最新決定——他們批準文靖每天兩小時的琴房時間,條件是必須佩戴肌電監測裝置。
"他們說你的神經反射有改善。"蘇棠遞給他一份報告,"雖然右手還是無法精準控制,但左手的協調性比預期好很多。"
文靖接過報告,目光掃過那些醫學數據,最終停在最後一行的醫生評語上:"患者對音樂的本能反應超出臨床預期,建議繼續觀察。"
他輕笑一聲,把報告遞給劉姿:"看來我還能繼續當你的問題學生。"
劉姿接過報告,指尖在"本能反應"四個字上停留了一秒。她忽然想起十七歲的文靖,那個在琴房裡固執地彈着錯音版本的《月光》,隻因為他說"肖邦的憂郁不該被彈得太完美"。
"那就從今天開始。"她合上報告,站起身,"兩小時,左手練習,不許偷用右手。"
文靖挑眉:"醫囑上可沒這條。"
"這是我的醫囑。"劉姿把輪椅推到床邊,"現在,病人該去琴房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