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關掉攝像機，悄悄抹了抹眼角。廚房裡，胡蘿蔔還在砧闆上等着被切完，蒜瓣散落在餐桌各處。窗外的夕陽把四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牆上，像一幅抽象的畫。

在這個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傍晚，在這個充滿菜香和電子雜音的廚房裡，某種新的可能性正在生根發芽——不是關于痊愈，而是關于如何與殘缺共處；不是關于完美，而是關于如何在破碎中尋找完整的可能。

劉姿站在浴室鏡子前，往眼底抹了點遮瑕膏。連續幾夜的陪護讓她的黑眼圈越發明顯，粉底也蓋不住。她擰開水龍頭，冷水拍在臉上，試圖讓自己清醒些。

客廳裡傳來輪椅滑動的聲響，還有文靖和蘇棠低聲交談的聲音。

"這個傳感器靈敏度可以再調高一點。"文靖的聲音裡帶着少見的興奮，"右手的肌肉信号雖然微弱，但規律性比上周好多了。"

劉姿擦幹臉，推門走出去。客廳地闆上散落着各種電線和小型設備，文靖的右手臂上貼着五六個電極片，連接着那台改裝過的電子裝置。蘇棠盤腿坐在地上，筆記本電腦擱在膝蓋上，屏幕上跳動着複雜的波形圖。

"劉老師！"蘇棠擡頭，眼睛亮晶晶的，"文老師剛才彈出了一段完整的音階！"

文靖的左手無意識地敲着輪椅扶手，嘴角微微上揚，但劉姿注意到他右手的指尖已經因為過度嘗試而微微發白。她走過去，輕輕握住他的手腕："該休息了。"

"再五分鐘。"文靖難得地帶着點懇求的語氣，"我感覺快要找到控制顫動的節奏了。"

劉姿沒說話，隻是看向蘇棠。年輕的學生立刻會意，開始收拾設備："确實該休息了，過度訓練會導緻肌肉疲勞，反而影響信号采集。"

小雨從廚房探出頭，手裡舉着攝像機："你們知道嗎，這段素材簡直絕了——科技與藝術的碰撞，殘缺與完美的辯證......"

"停。"劉姿揉了揉太陽穴，"先吃飯。"

餐桌上出奇地安靜。文靖用左手慢慢舀着湯，時不時瞥向客廳裡那台設備。劉姿注意到他隻喝了半碗就放下了勺子。

"不合胃口？"她問。

文靖搖頭："隻是......"他的目光又飄向那堆設備。

劉姿突然放下筷子，發出清脆的響聲。所有人都看向她。

"我有個想法。"她站起身，走向鋼琴，"既然右手暫時無法精确控制，為什麼不嘗試用其他方式表達？"

她坐下來，彈了一段簡單的旋律，然後突然停下，用左手重重砸向低音區，發出不和諧的轟鳴。

"這是......"小雨瞪大眼睛。

"《雨與玻璃窗的對話》。"文靖輕聲說，"我們那天即興創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