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姿點頭,繼續彈奏。這次她故意在幾個關鍵音符上彈錯,讓原本流暢的旋律變得支離破碎,卻又意外地形成新的韻律。
蘇棠突然合上電腦:"我明白了!你們不是在适應殘缺,而是在重新定義完整!"
文靖的輪椅滑到鋼琴邊。他伸出左手,加入彈奏。兩人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交錯,不完美的音符在空氣中碰撞、融合,竟生出一種奇異的美感。
小雨的鏡頭對準了他們交疊的影子。夕陽西下,那影子被拉得很長,映在牆上,像一幅抽象畫——有些部分清晰銳利,有些模糊殘缺,卻共同構成了一幅完整的圖景。
劉姿的手指突然停下,轉向文靖:"明天開始,我們一起重新編曲。"她的聲音很輕,但很堅定,"不是為你,是為我們。"
文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最終隻是點了點頭。他的右手垂在輪椅邊,微微顫抖着,像是在無聲地應和。
窗外,華燈初上。城市的喧嚣透過玻璃傳來,卻仿佛隔着一層無形的屏障。在這個普通的夜晚,在這個充滿電子設備和樂譜的客廳裡,他們找到了另一種對話的方式——不是通過完美的演奏,而是通過共同面對那些破碎的音符,一起尋找其中隐藏的旋律。
早上八點,劉姿的手機突然響起。她迷迷糊糊地摸到床頭櫃,看到屏幕上顯示着"音樂學院辦公室"的來電顯示,瞬間清醒了大半。
"劉老師,很抱歉這麼早打擾您。"院長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帶着幾分不自然的熱情,"國際交流項目臨時調整,布拉格音樂學院那邊指定要您去指導他們的中國音樂研究項目......三個月。"
劉姿的手指無意識地揪緊了被角。她轉頭看向身旁的床位——文靖昨晚又熬夜研究那個肌電音樂裝置,現在正在隔壁房間熟睡。
"什麼時候出發?"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幹澀得不像話。
"下周一。"院長頓了頓,"當然,如果您有特殊情況......"
劉姿的目光落在牆上的日曆。下周一用紅筆圈出來的日期旁邊,寫着"文靖第四次神經評估"。
"我需要考慮一下。"她最終說。
挂斷電話,劉姿輕手輕腳地走到隔壁房間。推開門,文靖蜷縮在輪椅上睡着了,面前的工作台上散落着各種電路闆和樂譜草稿。他的右手垂在身側,指間還夾着一支筆,筆尖在紙上暈開一小片墨迹。
劉姿輕輕抽出那張紙,發現是一首未完成的新曲,标題潦草地寫着《距離》。她突然想起昨晚文靖随口提到的想法——"也許我們可以嘗試遠程合奏"。
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落在文靖疲憊的睡顔上。劉姿注意到他的睫毛在輕微顫動,像是正在做一個不安的夢。她伸手想撫平他眉間的褶皺,卻在即将觸碰到時停住了。
廚房裡,劉姿機械地煮着咖啡。水壺的蒸汽模糊了她的視線,也模糊了突然湧上來的淚水。三個月。九十天。文靖剛有起色的複健,他們共同創作到一半的曲子,那個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脆弱的平衡——
"好香。"
文靖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劉姿迅速擦了擦眼角,轉身看見他推着輪椅停在廚房門口,左手上還貼着昨晚的電極片。
"院長剛來電話。"她直接切入主題,聲音比自己想象的平靜,"布拉格有個三個月的交流項目,希望我去。"
文靖的手指在輪椅扶手上敲擊的節奏停頓了一秒,又繼續:"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