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機場人流匆匆。劉姿check-in時,文靖一直在調試他帶來的便攜式鍵盤,說是要最後測試一次同步系統。小雨的鏡頭捕捉到他左手微微發抖的細節——不是因為病症,而是因為用力過猛。
"該過安檢了。"劉姿看了看手表。
文靖點頭,突然從輪椅側袋掏出個東西:"差點忘了。"那是個小小的中國結,下面挂着冰島克朗硬币,"埃爾莎寄來的,說是能防航班延誤。"
劉姿把它放進上衣口袋,正好貼在心髒的位置。她俯身擁抱文靖,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松香和藥味。這個擁抱比平時久了一些,但終究還是要松開。
走向安檢口的路上,劉姿沒有回頭。她知道文靖一定還停在原地,就像每次她去上課時那樣。直到轉彎處,她才借着整理頭發的動作快速瞥了一眼——文靖果然還在原處,左手舉着那個同步設備,屏幕上顯示着正在連接的标志。
飛機起飛時,劉姿打開平闆,發現文靖已經發來一段音頻。她戴上耳機,裡面是《距離》的鋼琴版,彈得斷斷續續,卻比任何完美演奏都更動人。背景音裡隐約能聽到蘇棠和小雨的交談,還有輪椅滑動的聲響——那是她最熟悉的,家的聲音。
平流層的陽光透過舷窗灑進來,劉姿打開文靖給的樂譜。在《布拉格的廚房》最後一頁,她發現一行小字:"有些旋律不需要雙手,有些愛不需要言語。"
飛機降落在布拉格時,正值黃昏。劉姿拖着行李走出機場,整座城市籠罩在金色的餘晖中。伏爾塔瓦河上的查理大橋輪廓分明,遠處教堂的尖頂刺破雲層,像極了五線譜上突兀的高音符号。
她打開手機,屏幕上立刻跳出文靖的消息:"仙人掌還活着。"下面附了張照片——那株小小的綠色植物被擺在鋼琴上,旁邊放着她的保溫杯。
酒店房間比想象中要小,但窗口正對着老城廣場。劉姿剛放下行李,平闆電腦就亮了起來。文靖的臉出現在屏幕上,背景是家裡的客廳。
"測試信号。"他的聲音有些失真,"能聽見嗎?"
劉姿點頭,突然發現鏡頭角落露出小雨的半個腦袋,還有蘇棠匆匆閃過的手臂。她忍不住笑了:"你們開派對呢?"
"嚴肅的學術讨論。"文靖一本正經地說,卻藏不住眼角的笑意。他調整了一下鏡頭,露出桌上的肌電裝置,"蘇棠改進了傳感器,現在能捕捉到更細微的肌肉信号。"
劉姿看着屏幕上他略顯疲憊卻神采奕奕的眼睛,突然意識到這可能是他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異地"。以往即使分開,也總是在同一個城市,随時可以相見。而現在,他們之間隔着七個時區,八千公裡的距離。
"我收到你發的曲子了。"她轉移話題,從包裡拿出那份手寫樂譜,"《布拉格的廚房》最後那段轉調......"
"是用腳踩踏闆的效果。"文靖立刻接上話,"你試試把延音踏闆——"
他們的對話被一陣刺耳的電子雜音打斷。屏幕上的畫面開始卡頓,文靖的臉被分割成破碎的色塊。劉姿拍了拍設備,卻隻聽到斷斷續續的詞句:"信号...明天...再試..."
通話突然中斷。房間裡一下子安靜得可怕,隻剩下老城廣場傳來的隐約鐘聲。劉姿站在窗前,看着夜幕下的布拉格,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距離的重量。
她坐到書桌前,翻開《距離》的樂譜。文靖标記的指法很特别,幾乎都是為單手演奏設計的。當她嘗試彈奏時,發現那些看似簡單的音符組合起來,竟有種奇特的感染力——就像是用不完整的語言訴說完整的情感。
手機又震動起來。這次是文靖發來的一段音頻文件。劉姿戴上耳機,裡面傳來他彈奏的《布拉格的廚房》,背景裡還有小雨不小心碰倒杯子的聲響,和蘇棠小聲的驚呼。這些生活雜音不知為何讓她眼眶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