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雙雙看着照片歎了口氣,“不知道這個叫梁絡因的人活到了新中國成立的時候沒有?”
“真想讓他看看現在的世界啊。”
“會的。”上官潇開口,“會的。”
她看着照片上的男人,似乎有一瞬間能跟他共情。
話題揭過,程知禮看着信箋若有所思,随口說道:“這個模糊的名字筆畫看起來還挺簡單的。”
陳雨點點頭,有什麼從腦中劃過,但是他沒有抓住。
“折騰了這麼久,先休息吧。”何全說道。
外面天還沒有亮,按理說過了那麼久,現在應該是白天了才對。
為了确保安全,今晚所有人都住在了程知禮的房間。
程知禮扶着房門,看向外面意欲進來的一群人,“這是什麼道理?”
“因為隻有阿程你床頭的連環畫消失了啊。”何全說着要往裡面闖。
程知禮在鬼打牆中找了個鬼當替死鬼,出來的時候就發現床頭的連環畫已經消失了。
但是有可能是因為他沒有真正的死亡,所以請帖上還沒有添上程知禮的名字。
程知禮,“你知道非法進入私人住宅要判多少年嗎?”
霍溪傘尖敲了敲青泥地磚。
程知禮:“……OK,沒關系,進來吧。我當你們的辯護律師,不管判多少年,都能讓你們無罪。”
何全:“訟棍。”
程知禮:“謝謝誇獎。”
.
房間内是很明顯的分界線,霍溪和陳雨在一起,剩下的其他人在一起。
并不是他們不想跟陳雨交流,實在是金毛圈地盤太過明顯,為了不挨打他們都離得陳雨遠遠的。
“先睡吧,隻有休息好了才有精神面對明天要發生的事情。”
許是今晚經曆了太多事情,沒一會兒衆人就都睡着了,包括一向極為謹慎的上官潇。
地上攤了被子,陳雨和霍溪并排睡在一起。
霍溪手上的傘柄這次沒有勾在陳雨腰上,而是放在了身側。
陳雨看了一眼拍了拍霍溪的肩膀,“睡吧。”
迷迷糊糊的睡夢中,陳雨似乎再次聽見了《帝女花》
隻不過這次周圍有拍手叫好的聲音。
陳雨伸手想去抓身邊的霍溪,但卻不小心碰倒了身後的東西。
陳雨下意識地睜開眼睛去看,倒下的是一個紙人。
他一眼就認出了,這是何全床頭連環畫上刻的那家白事鋪做的紙人。
“哎呀,這個後生你怎麼冒冒失失的!”有人說道,“我紙人好好地擺在這裡,你推他幹什麼?”
陳雨心下一跳,想到了什麼,擡頭看去,面前站着的赫然是白事鋪的店主,他身後站着那個喜歡玩捉迷藏的兒子。
“爹,會館今天人好多,我能去玩捉迷藏嗎?”
他爹搡了一下他,“瞎胡鬧,這一票難求,要不是我們有關系,哪兒能進得來,進去了就好好坐着!”
“後生,這紙人是我受老闆所托擺在這裡的,可不能在推了啊,推壞了東家可得找麻煩的。”
陳雨剛想應好,就聽見有個人比他先開口,點頭彎腰連聲道歉。
陳雨往後退了一步,才發現自己剛才的地方其實是站在的一位書生。
穿着舊時候的青布長衫,身邊還站着一位,兩人像是朋友。
陳雨在他們轉過臉之後,發現這兩個人是攝影師床頭上刻的那兩位。
陳雨看見他們都往前走,進了一道大門。
門上對聯寫着——乾坤一戲場,請君更看戲中戲;俯仰皆身鑒,對影莫言身外身
橫批——“紅莊會館。”陳雨看着頭頂上高懸的牌匾念道。
裡面傳來陣陣敲鑼打鼓聲,很是熱鬧。
陳雨看見會館的門樓旁邊放着一張水牌——“今日莺莺首演。國仇家恨,兒女情長皆在一曲《帝女花》。”
“莺莺。”
陳雨推開大門走了進去。
“落花滿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薦鳳台上……”
戲台上,那人穿着一身嫁衣,正在喝合卺酒,台下的叫好聲一浪比一浪高。
“莺莺果真名不虛傳。”
“莺莺就是莺莺,當真是好聽啊,好聽!”
“莺莺……”
“莺莺……”
“莺莺……”
陳雨隻感覺眼前畫面晃動無比,模模糊糊,可就算是這樣,他也能聽得出來,看得出來,台上的不是在牆壁中的那個莺莺。
許是唱到了驸馬死的時候,陳雨聽見了台上的哭聲,如泣如訴的女人的哭聲,戲曲專有的哭聲。
陳雨:“莺莺!”
“莺莺就是莺莺!”
“莺莺是誰?”
“莺莺還是莺莺嗎?”
他似乎聞到了一種濃郁的香味,跟他身上的很像。
水生的話猶在耳邊,“你跟‘他’真像,你們都是一樣的。”
像什麼?
哪裡像?
“我是在水邊長大的,爹娘都是漁村的漁夫……”
“他們說賤命好養活。”
“莺莺,莺莺……”
“小雨,小雨你怎麼了?”
“小雨!”
“我靠,怎麼這麼香?哪裡來的香味。”
“好像是從小雨身上傳出來的。”
……
霍溪看見顔色變得越來越深的體恤,眉眼壓得很低,眸中似有風暴攪動,“都讓開!”
他說着把被子卷到了陳雨身上,一把将人抱了起來,走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