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刻,後方一道粗麻索繩忽地套中蕭鴻脖子,正在逼仄收緊,是那白衣女看不下去,抓起方才撈她的索繩就不管不顧地沖上去。
要害處被擒,蕭鴻畢竟經驗老道,反手抓住白衣女腳腕,讓她摔了個鼻青臉腫,她是有勇無謀,而一旁的沈碧喬反應卻更快,見白衣女吃虧,她立刻接手,牽住繩子那頭,靈活閃躲兩下,将它套上桅杆。
一陣風浪無故疊起,幾人足下搖晃不穩,差點遭受奸污的文荷反應極快地從地上爬起來,立刻将趴下的蕭鴻觸手可及的一把短刃刀柄撿起來迅速丢遠。
收到最緊,氧氣稀缺,那沾了血的麻繩像已經嵌入了蕭鴻脖頸,弄得他血肉外翻,掙紮不已,蕭鴻手腳接連抽搐着,很快失去反制的力氣。
此時風浪過去,三人忍着恐懼,合力将蕭鴻推入水中,等到那掙紮的身軀被吊在船尾死透,徹底浮不起來後,文荷才慎之又慎地找回那柄短刃,十分生澀地磨斷了船上的那截索繩。
劫後餘生。
一切多虧蕭鴻自大,将才換了船的三人領到這邊,自己想先嘗嘗鮮,才有了可趁之機。
見白衣女臉上幾處摔傷,文荷感激不已:“謝謝……真的謝謝你,謝謝沈小姐!”
沈碧喬驚魂未定,若不是她會點拳腳,她們還真難成功,剛剛也不知道怎麼地,居然敢為了一個她讨厭的人如此拼命。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我叫喬芝,家在京畿一帶經商,三天前被劫的,你們呢?”白衣女氣喘籲籲道。
文荷一頓,如實說了自己的名字,誰知她這邊話音剛落,便聽見沈碧喬一聲冷笑。
這動靜奇怪,文荷吃驚于沈碧喬眼中乍現的恨意。然而喬芝心裡亂,滿心滿眼都是另一件事:“我們……是不是殺人了?”
“交給官府也是殺,他敢欺負女人,豬狗當道,該殺。”沈碧喬冷言道。
“可是……”喬芝驚異地看着沈碧喬:“這是官府該管的,我們,我們是女人,更不能……”
“他就是個流寇,本就該死,反正是我殺的,死了就死了!”
文荷不好發表意見,仍舊沉默。
從剛剛開始沈碧喬态度就十分不對勁,好像她們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可即使如此,她的視線也始終若有若無地掠過自己如今暴露在外的皮膚。果不其然,下一刻,沈碧喬脫下身上寬大的袖衫一把扔到她腳邊:“這麼多天沒洗澡,難聞死了,我不要了!”
文荷心裡感激,上前幾步,撿起外衫裹緊自己,怯聲道:“謝謝你碧喬……”
沈碧喬怒不可遏:“真謝謝我,你便該回哪去回哪去吧!”說着,将懷裡那隻礙眼的簪子砸回文荷胸前:“還給你!”
文荷臉色瞬間白了,忽然想到一種可能。
她低頭去撿,将那簪子寶貝似的握緊:“對不起……我沒法放手。”
喬芝莫名地看着這不對付的兩人,感覺自己被排除在外,文荷說完這句,沈碧喬肉眼可見的更上火了:“那是我姐姐的未婚夫!真不要臉!”
原來她就是沈知黎的妹妹,文荷苦笑。
她已經等了秦姚這麼多年,縱使聖上賜婚,縱使沈家尊貴至此……隻要還有這信物為證,她又怎麼可能說離開就離開?
四面環水,雖然解決了蕭鴻,她們也沒辦法立刻離開,三個人開始默不作聲地挽起手劃水,讓船靠岸。
靠岸一刻,沈碧喬環着喬芝的手臂踩上沾滿雨水的泥岩,文荷也正邁出一步,卻見孫立潘從貨艙出來,懶洋洋地伸了個腰,目光森寒地籠罩着她們三個。
“跑!”
沈碧喬當即沒命地跑了起來,往幽深山林中竄去,一群烏鴉被驚得拍飛翅膀,久久回旋。喬芝體力差,始終慢了她一步,落在最後的文荷更是吓得呆了,好一會兒才拔腿就跑。
論體力,她們比起孫立潘這種體型的男人可太不夠看,可是不知為何孫立潘卻沒有追上來,而是皺着眉頭望向蕭鴻沉下去的方向。
“麻煩了啊,老五這家夥,做事這麼不走心。”
他撿起掉在角落裡的一串檀木佛珠,上頭沾了點血迹,撥弄起來卻還是脆生生的:“這活我替你了,你這身家也送給我沾沾喜氣。”
“出什麼事了?”魏川方才也聽見動靜,隻是靜靜地等着作弄完。
“老五沒了,”孫立潘擡了擡眉毛:“那三個千金小姐一窩蜂似的跑到這黑鬼山上去了。”
聽到黑鬼山,魏川也放棄了去追人的打算,闆着張臉:“這下老五空了,人質也都沒了,你什麼打算?”
“還能有什麼打算?老二遲遲不來,誰死誰背鍋呗。”孫立潘揚長而去。
“他故意的,”靠在貨艙口一直看着兩人的周厲雄忍不住發話了:“三哥,這小子心思野的很,這次五哥死了,恐怕正中他的下懷。”
魏川目光森冷:“我知道,老七,咱們去二哥那邊。我估摸着那三個女人裡有什麼惹不得的,他這是要逃了,咱們可不能像蕭鴻那樣白當替死鬼。”
惹不得的人?周厲雄一驚,望了望那片顔色濃郁到死寂的黑鬼山,他隻知道,進了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林子,任你貧賤富貴,權勢滔天,一樣可能落得渣滓都不剩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