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來,所有心酸和委屈幾乎一湧而上。
文荷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沒當着他的面哭出來,垂眸不敢直視秦姚的眼睛。
抱着一線希望來到這裡,當面攤牌之後,她心裡一直都往最糟糕的方面設想着,當日分道揚镳,秦姚沒有挽留她,她以為自己百般辛苦,萬般念想,都是要石沉大海的。
時至今日,他怎麼能用這樣的眼神看着她?說這樣溫柔的話?
文荷沒有答話,秦姚便很有風度地等待着,一旁劃槳的小厮機靈地跳船遊走,隻留下船上二人。
“你告訴我,你是誰?”文荷突然發問。
秦姚一愣,不明所以:“我?”
長睫微顫,文荷眼神變了:“你……不是我等了十年的秦姚。”
秦姚正一頭霧水着,下一秒,柔軟的軀體便緊緊撲到自己懷裡,文荷抵着他肩膀哭的厲害:“你早就忘記我了!婚約,我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聽見你的消息就是你的婚約!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那時候要招惹我!”
她命裡該有的東西不多,他是最珍貴的那個。
秦姚呆呆地站着,任她發洩,不知道該抱住她還是推開她,心裡同樣難受得說不出話來。
怪誰呢?一切都怪他吧……怪他年少無知的時候,喜歡上任何人、任何東西都是一腔熱血,不留半點後路。
那支簪子揭封了落滿灰塵的記憶,可是他的心已經沉澱下來了,早就不如小時候那樣風風火火,熾烈如一。那時什麼家世性格、權勢輔成,他紛紛抛之腦後,隻因為她柔弱美麗,就許下了不可原諒的錯誤。
“對不起……”秦姚心緒萬千,終究還是擡手放在文荷披散的長發上,一下一下撫摸:“是我負心……我,忘記了。”
船上璧人喁喁私語,湖心宴中,文世修眼神莫測,文夫人恍若眼前無物,唯有文連紫緊盯着二人,面上不忿之色隐隐浮現。
……
在郡王府過的幾天日子,簡直比喬芝這輩子能想象的都要奢侈。沈碧喬待她自然沒話說,而沈知黎也半點沒有架子,對她寬宥和氣,喬芝每每想到眼前這位雍容華美的女子乃是當朝郡主,還是忍不住心驚。
“小芝,”沈碧喬拿着一沓地契在她跟前晃了晃:“我和姐姐想了很久也沒想好怎麼謝你,金銀财寶是少不了的,單單隻有那些,我又覺得寒碜,這裡有些郡王府購置的宅院,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挑兩座便是,不然我總覺得于心有愧。”
喬芝瞪圓了眼睛:“宅子?不不不……碧喬,這太貴重了,我也沒幫上什麼忙。”
“這不止是謝你救命之恩,還因為你是我的朋友啊,”沈碧喬慷慨道:“你收了其中兩間,日後若再來開封,還方便來郡王府找我,再說,這點東西對我來說,根本說不上貴重,你就好好看看吧。”
喬芝推托不掉,最後隻好随意選了一張,兩人手邊擺滿熱茶點心,又坐着說了好一會兒話。
沈知黎這幾天心情肯定不會太好,這點沈碧喬心裡清楚,想起文荷那樁事她也相當上火,不過現在家裡還有客人在,還是于她有大恩的喬芝,她不得不把那些瑣事擱置下來,好生招待。
從明日起,喬芝也要回家了,她家裡人找她也找了很久,現在得到消息,喬芝的父親會親自來郡王府接人,沈碧喬拉着她的手細細道了些長短,直到晚飯時分才分開。
入夜時分的郡王府,最為華麗寬敞的主殿依然亮着燈。
桌上鋪成着兩份案文,一道是保存完好的賜婚聖旨,另一道則是一紙婚書,同心頌德的話都已經抄錄,唯有姓名那欄留着空未曾落款。
原本她是打算和秦姚一道上了大相國寺的月老廟,親手在那裡題下兩人姓名的。沈知黎目光悄然掃過聖旨末尾那道漆紅朱印,将手指搭在婚書的空缺處,輕輕撫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