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官上任三把火,這雨一下,可就滅咯!”
“小聲點,被聽見咱都吃不了兜着走。”
“我行得正坐得端,上一個孫群都不能把我如何,那胡族雜種還能直接逮我不成?”
“不過那厮竟然因濫用職權辭官,當真是讓這雜種撿了個便宜。”
“聽說他在查貢糖?我看是他自己中飽私囊。”
“說不定是偷偷送到他胡族老家呢。”
官員們借着酒氣肆無忌憚地談論新上任的監察官。
閃電劈開雨幕,衆人紛紛擠到窗口觀看這奇景,一道白光打在錢陽臉上,照得他臉煞白。
他口中的雜種此刻如厲鬼般出現在眼前,身上還帶着暴雨的氣息。
“軍器監錢陽,四年前周氏受賄案,秘傳重要情報,前日貢糖失竊,亦參與其中。”
此話一出,酒過三巡早就醉得不知今夕何夕的衆人猛然驚醒,不知何人碰翻了酒盞,西域嫣紅的葡萄酒如血一般,蜿蜒到錢陽腳底。
轉瞬之間錢陽就被押上馬車,眼睛瞪得駭人,掙紮着試圖為自己辯解,卻被随從一記手刀敲昏了過去。
滾動的車輪攆過有些凹凸不平的路面,與從巷口走出的一家人擦肩而過。
艾從雪身上披着灰撲撲的蓑衣,頭上的鬥笠擋不住撲面而來的雨水,擡手擦拭時正好被馬車再次濺了一臉泥水。
“……”
她憤恨地瞪着那輛馬車,狠狠抹了把臉,暗罵這個世界沒有一點公序良德。
車主似乎察覺什麼,掀開簾子,重重雨箭下,隻餘一抹綠色耀眼無比。
林晚輕輕拍了拍艾從雪的肩膀,心疼地看着她,艾從雪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而艾升榮則是在前面帶路。
雨水如鞭抽打蓑衣,泥濘中拖行的腳印,如艾家破碎的富貴。
三人蹒跚數裡路,到老宅時,蓑衣下的衣物早就濕透。
在一處水坑涮了涮腳上的泥,艾從雪光腳站在艾家老宅前,至于鞋子,早就不知道陷哪個泥坑。
破舊的木門被推開時發出嘎吱的聲響,看樣子可以當她祖宗。
艾從雪在這祖宗有些啰嗦的聲音裡邁入這個小院子,這會兒腳上沒鞋也沒泥,走着倒是硌人。
她一進屋直接癱坐在蒙了厚厚一層灰的椅子上,留下一塊明顯的印子。
“你先歇歇,我和你阿爹先收拾收拾。”林晚放下包袱,看着橫七豎八的杵在椅子上的女兒笑道。
“知道了阿娘。”艾從雪擡頭看着屋頂含糊回答道。
“别忘了換身衣服,小心風寒。”林晚又不放心得囑咐道,這可是她盼了十幾年才盼回來的女兒,若不是現在事務繁多,她怕是要親手給艾從雪換衣服。
“好——”艾從雪張着嘴回應,還在看那處屋頂,總感覺那裡有些透光。
一滴水猝不及防地砸在她腦門上。
艾從雪認命的爬起來,翻箱倒櫃地扒拉半天才在屋中找到一個盆來接天賜的甘露。
待換了身幹淨的衣物,艾從雪就開始收拾屋子。
“雪兒你歇着就好,怎麼幹起活來了。”
拿着餅子進來的林晚見到女兒竟然把屋子收拾了,連忙上前搶過艾從雪手中的掃帚。
根本不給艾從雪說話的時間,接着滿懷愧疚道:“都是是阿爹阿娘不好。”
艾升榮此刻也進了屋,見到此情此景眼眶一紅:“夫人,雪兒,我艾升榮對不起你們啊!”
艾從雪一時間倒有些手足無措了,慌亂地安慰:“阿爹,阿娘,咱一家人在一起就好。”
“雪兒放心,阿爹一定會東山再起的。”
“夫君莫非說的是……”林晚想起了出嫁前艾家的生意。
艾升榮點點頭:“就是制糖,先前扔下制糖這門手藝無非是甘蔗太貴,如今聖上聖明,開通運河,雖說勞民費力,但如今南方的甘蔗幾日就能運到京城。
家裡後院還有些制糖的工具,咱家定能東山再起!”
“制糖?”艾從雪心思一動。
她可是學了十幾年手藝,制糖的方法也是了然于胸,看來老天還是眷顧她的,即使穿越後破産,也能讓她發揮自己的手藝來改變如今的局面。
“雪兒想學?”艾升榮見女兒問制糖的事情,耐心詢問道。
“對”
“好好好,等明日我帶你去後院。”艾升榮呵呵一笑,欣喜無比。
一家三口就這樣,在這個破舊的房子裡度過了第一晚。
許是雨下得太大了,艾從雪一整晚輾轉反側,直到天都要亮了才堪堪睡着。
“艾升榮,開門!”尖銳的聲音在艾從雪耳邊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