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柳說這話時指節攥得發白,聲音都變得有些刺耳,恨不得将偷學的人千刀萬剮,旋即放松下來,面上恢複了往常大大咧咧的樣子。
“雖說那方子不難,被學去并不意外,可沒想到那麼快傳得整個京城都是。
現如今你來了正好,即便他人仿制,用這批糖制出來的東西也必定更勝一籌,聽雨樓是我畢生的心血,可不能出問題。”
在院子裡搬糖的莊圖南見二人過來,低頭用沙啞的聲音問候。
萬柳直接摳開陶罐封層,伸手掰了一塊放進嘴裡,質量一如既往的好。
京城貴人要的不是山珍海味,而是獨一份的體面,這赤糖正投其所好。
由此也能提高她聽雨樓在京城的知名度,從前是普通酒樓,今後她要一步步向上爬。
當年阿爺因收養玄序加上邊境戰亂被彈劾打壓,選擇告老還鄉,而玄序還是個正在上私塾的小孩。
若不是靠這酒樓,一家子怕是要喝西北風。
即使如今玄序已經成為大官,她完全可以借玄序的勢力讓酒樓更上一層。
萬柳仍然執拗地要全憑自己,當初甚開酒樓的錢都是自己掙出來的,如今也不需要靠家人。
因此當看見艾從雪這個契機時,她死死抓住了。要是此刻出問題,萬柳恨不得投湖自盡!
萬柳長舒一口氣,舌尖殘留的甜味如同定海神針穩住她的心緒,把她從回憶裡拉回,萬柳輕笑一聲轉而打量立在一旁的莊圖南。
看了好一會兒才調侃道:“不過一個月沒見,我都認不出來了,瞧着是圓潤些!從雪那夥食挺好啊。”
莊圖南不自在地整了整衣衫,低頭連連稱是。
萬柳見莊圖南這樣子伸手去捏他的胳膊,卻被莊圖南側身躲過,佯裝生氣道:“你這孩子,怎的,碰一下都不行?”
“圖南沒有,隻是不太适應。”莊圖南啞聲解釋,唯恐萬柳真的生氣。
艾從雪抿嘴笑道:“圖南就這個樣子,阿姐不要在意。阿姐看見這糖可安心了吧,這幾日我還想着制另一種糖,等制出來就拿來讓阿姐瞧瞧。”
“從雪當真是我的福星!”萬柳聽見這話來了興趣,追問道:“是什麼糖?”
艾從雪眉毛一挑,眼睛轉了又轉,卻是怎麼也不肯說。
萬柳見狀隻能作罷:“制出來後可千萬要到我這來,讓我這個做阿姐的瞧瞧。”
“怎麼也不會忘了阿姐的。”艾從雪拉過萬柳的手,輕拍幾下讓她放心。
萬柳将錢袋鄭重塞進艾從雪掌心,滿懷希冀道:“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下月赤糖糖量照舊。”
“城東趙家的酒樓今早挂牌賣‘萬氏姜撞奶’,他們連名字都懶得改。”她嗤笑一聲,眼中火光灼灼:“從雪,我相信你。”
艾從雪掂量着這錢重量不對,睫翼微顫,揚起笑容道:“從雪自是不會辜負阿姐的期待。”
萬柳見艾從雪收下,臉上笑意更勝。
回去的路上艾從雪打開那荷包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原先這些糖應是十六兩,眼下卻多了四兩。
艾從雪知萬柳意圖,她本就有意繼續與萬柳合作,親兄弟尚且明算賬,萬柳是聰明人,聰明人多出的這錢正中她下懷。
莊圖南從後面拉木闆車,艾從雪走在前面欣賞路上的花草樹木,那黃燦燦的秋色像極了金子,瞧着甚是可愛。
先前忙着還債一刻不敢停,如今債款已有大半,剩下兩月,隻要不出問題定能還清五十兩。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制出霜糖,這個時代還沒有這東西,制出之後必然會紅極一時。
自己的暴富大業就要提上日程,走上人生巅峰指日可待!
這樣一想,幹活都有勁了。
而且今天得閑,正好可以向莊圖南學習他那一身槍法。
雖說還沒開始,艾從雪已經開始暢想自己鮮衣怒馬,手握長槍,英姿飒爽的肆意模樣。
木棍機械地揮起、落下,艾從雪終于明白——什麼鮮衣怒馬少年郎,都是騙人的。
莊圖南讓她一個招式先練上百八十遍,光是前刺這個動作,艾從雪就練了一下午,枯燥得讓人發瘋。
莊圖南不斷糾正她的錯誤,小木棍毫不留情地敲向艾從雪發顫的手:“再來。”
為了面對賊人的時候不再是隻能逃命,艾從雪隻能咬牙堅持。
似是怕艾從雪放棄,莊圖南以棍為槍,為她演示了一套槍法。
隻見他手腕一抖,反手握槍,身若遊龍,槍如緞綢,一招一式剛柔并濟,最後猛然掄起上挑,竟是出現一聲槍鳴。
艾從雪看得兩眼發直,先前的煩躁一掃而空,隻剩下對這套槍法的渴望。
“莊師傅,我什麼時候才能學會這套槍法。”艾從雪着急忙慌地問,恨不得今天就全部掌握。
莊圖南也不說空話:“每日練習,一月就可學會整套,但是要想練好,需要很久。”
艾從雪點點頭,心裡盤算着晚上加練,莊圖南卻好像看透她的心思,提醒道:“不要急于求成。”
雖說艾從雪年長幾歲,還是雇主,但在習武這件事上,莊圖南說一不二,艾從雪隻得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