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從雪白日裡去買地時,特意往劉婆子家裡那片晃悠,恰有人讨論。
“劉桃那家裡的聽說廢了?”
“廢不廢的,不早就斷子絕孫了嗎?”
“我怎麼聽說她要走?”
“怎麼個事?那麼多年劉桃為了這家伏低做小,怎麼說要走?”
艾從雪臉上糊了點灰,彎着腰,低着頭:“這幾位姐姐,劉桃怎麼了?”
幾人把目光轉向她,反複打量幾下,卻是沒說話。
艾從雪掏出幾塊銅闆,幾人面上的警惕瞬間消失殆盡,親熱地拉着她聊起來,仿佛是親姐妹。
“聽說是得罪了人。”
“今天還在收拾東西呢,我問了一嘴,還被她罵了一頓。”
“她那樣,準是得罪人了,平時橫雖橫,可是不敢這樣的。”
“妹子,這劉桃可不是個善茬,眼下搬走肯定是她上頭的人保不住她了。”
艾從雪琢磨着這小道消息,看來玄序出手了。
打探完消息,萬分潇灑,艾從雪甚至感覺自己嗓子都不啞了。
“城郊那莊子多少錢?”行吧,依舊吱吱啦啦漏風。
鑲着金牙的中年人咧嘴一笑:“一口價,三十五兩,童叟無欺。”
“你那莊子我可是看了,地方不大,位置偏僻,鳥想拉屎都找不到地方,最多三十兩。”艾從雪一臉嫌棄的數落。
“三十?”金牙伸長脖子,粗短的手指在空中亂飛,“我那莊子可好得很,你不買有的是人買。”
艾從雪眯着眼,她可不信,觀望了許久,金牙這沒來一個人,說不定她是第一個來問價格的。
“最多三十,多了沒有。你要答應,我立馬給你現銀。”艾從雪邁開腿作勢要走,“不答應,我可是走了。”
“行了,行了。”金牙攔住艾從雪,“我賣給你都虧本,就當積個善緣。”
“老闆大氣,下次買地我還來您這。”艾從雪露出一口白牙,與金牙相談甚歡。
當晚,月隐星繁,艾從雪在院中練新買的槍,槍尖劃破夜風,艾從雪旋身收勢時,忽覺後頸一涼。
她手腕微沉,槍杆順勢斜指屋檐:“玄序大人專程來看我練槍?”
瓦片輕響,玄序飛身而下,落到艾從雪面前,帶起的風吹動發絲,艾從雪鼻翼煽動:“大人真是喜歡這艾草,民女聞了那麼多回都要醉了。”
“用來助眠。”
“嗯?”艾從雪一怔,沒想到玄序竟然會跟他解釋,明知故問道:“不知大人今日過來可是有事?”
“劉婆子離京了。”玄序聲如泉水叮咚,倒是顯得她像遊在上面的鴨子。
“哦。多謝大人善後。”艾從雪眼睛骨碌轉了一圈,在這聲線對比下有些不忿。
玄序垂眸掃了她一眼,目光停留在被衣領蓋住的脖頸:“你早知孫元和孫群有關系?”
“不知道。”艾從雪無所謂道,“劉婆子要弄死我,我不得多從她嘴裡摳出點消息,給自己增點分量。”
玄序見艾從雪如此理直氣壯,眉眼松弛下來,語氣帶着贊賞:“孫群和我一直在調查的人有關系。”
“那我可真是誤打誤撞幫了玄序大人。”艾從雪唇角一勾,劉婆子說孫群自願辭官,必有内情,她不過是順勢逼問。
“那人先前盯上你了,”玄序眼睛盯着艾從雪。
艾從雪隻是點點頭:“監察司不養閑人,民女如今和玄大人在一條船上,百年修得同船渡,可謂緣分。”
她掏出令牌,令牌在夜裡泛着冷光,還帶着血迹:“哎呀,先前吓唬完劉婆子,忘了洗了,玄序大人見諒。”
看着艾從雪矯揉造作的樣子,玄序唇角微勾。
艾從雪一直在觀察玄序的表情,見他勾唇,戲谑道:“民女真是第一次見大人笑,這一笑怕是連仙女也比不上大人的容貌。”
聞言,玄序的笑僵在了臉上,又恢複了平日闆着臉的樣子。
“大人耳朵紅了。”艾從雪輕飄飄抛出一句話。
玄序深吸一口氣,眼神飄忽。
“逗你的,天這麼黑誰看得見。”
一來一回,艾從雪玩笑似的調侃,撞上玄序,當真讓他無措。
于是他沉聲道:“既知我有意拉你入局,仍淌進這渾水,艾娘子定有底牌。”
“我的底牌是……”艾從雪話說一半确是不再說。
突然逼近,沖開艾草氣息,玄序後撤半步,後腰抵上榨蔗機的把手。
榨蔗機被吵醒,嘎吱叫喚一聲。
但玄序耳間隻有艾從雪的聲音在回蕩——“玄序大人您。”
接着女子退後幾步,揚聲道:“大人即已知道自己想知道的,還請快些回去,民女要練武。”
艾從雪盯着玄序那落荒而逃的樣子,笑聲飄散在夜空。
這玄序不派手下,自己親自過來,實在是可疑,如此她才試探一番。
現在看來,這監察官大人也不像傳聞中那麼鐵面無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