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因許久沒見過弟弟,她挂念的很,最終還是苦苦央求了府内的管家老婆,才得了一時半刻的喘息時間,趕出來和柳霄說說話。
柳霄穿的粗布麻衣,臉上也有些髒,低着頭,悶聲問:“阿姐,你又要走嗎?”
她滿眼愧疚,點了下頭:“嗯。”
“那、那我和月牙能不能跟着你一起走?”
她輕輕搖頭:“不可以,秦淮那麼遠,我又要在小姐身邊随侍,騰不出手來照顧你們。你們就在汴京待着,有舅舅、舅媽照顧,我心裡也安心。”
少年紅了眼眶,哀求說:“求求你了,阿姐,我能照顧自己和月牙的。”
她還想說什麼,可耳邊喜樂聲更加高昂,牆内也響起了管家婆子催促的聲音。
“霄哥兒,你聽話!”她不得已要走。
柳霄卻哭着拉住她:“阿姐!你為什麼就是不肯帶着我們?我們是不是成了你的拖累,讓想要丢下我們!”
“霄哥兒,我從沒有這樣想!”她瞪大眼睛。
“那你就不要去秦淮!我讨厭舅舅,讨厭舅媽,我要你回來!”
“霄哥兒閉嘴,你怎的這麼不懂事?!”
她生氣。
管家婆子走出角門來催她:“怎麼還不進來?小姐就要出門了,正尋你呢!”
“就來。”她大聲應着,又要走。
柳霄卻在這個時候猛然撲上來,狠狠咬了她小臂一口。
她一時吃痛,忍不住打了柳霄一掌,人摔在了地上,揚起一片灰,卻倔強地瞪着一雙淚紅眼看她。
“霄哥兒……”
她下意識想去扶,柳霄卻一股腦爬起來拼命跑遠了。
管家婆子很驚異:“這個髒兮兮的小人兒是你家弟?怎的咬你一口?”
她低頭看着小臂上那道鮮紅深刻的牙印,心緒懊惱又紛亂,卻隻偏過頭,淚中帶笑:“嗐,小孩子不懂事,長大他就明白了。”
但是長大以後的柳霄,現在隻用瘦削的後背來面對他的阿姐。
柳金枝吐出一口氣,對月牙道:“你們應該餓了吧?我先去做飯,順便把藥煎上。”
月牙仰着臉看她,道:“阿姐會做飯?我聽黃嬸子說,阿姐以前在家裡做飯常常燒鍋壞竈。”
原主确實不怎麼會做飯,而且也不愛做飯,整個柳家都知道,所以家裡的飯食都是柳母和柳霄準備。
柳金枝随口解釋:“後來學的。”
“是向膳工們學的嗎?”
“嗯。”
“他們兇嗎?”
柳金枝回憶了一下侯府裡的那些個一臉橫肉的膳工,點頭:“很兇。”
身後的被窩忽然動了一下。
柳金枝沒發現,端着爐子去外邊燒火。
月牙跟在柳金枝後頭。
面對這個新回來的大姐,月牙既新奇又好奇,于是追着柳金枝問汴京之外的事。
柳金枝見小孩子喜歡聽這些,就将自己在秦淮侯府裡多年生活一一講給她聽。
很多在柳金枝看來司空見慣的事兒,都要引起月牙一陣驚呼。
柳金枝不由覺得月牙可愛。
隻是講着講着,門後不知何時站了個清瘦的影子。
在聽到柳金枝輕描淡寫地講,被趕出的侯府經曆,那場凍壞人的夜雪,長久立在門框處的人終于開口,聲音嘶啞又飽含恨意:
“他們竟敢這麼欺負你?!”
柳金枝一愣,轉身看過去,柳霄臉色慘白,手還緊緊扣住門框,明顯是強撐一口氣站着,卻倔強地盯着柳金枝,似乎定要讨個答案。
“都過去了,我也沒死。”柳金枝走過去将人扶住。
“那也不像話!”柳霄劇烈咳嗽起來,慘白的臉上浮現一抹酡紅,卻仍喘着氣,“他們這樣草菅人命,就是欺負你身後無人又老實!要不是咱家敗落了,也不至于讓你吃這樣的苦。”
“以後時間還長,且看吧,他們不會一直得意的。”柳金枝拍拍他的肩膀,“再說了,我現在回來不是更好?帶着你們一起過好日子,重新在這汴京落地生根。”
柳霄怔愣了一瞬:“你、你不走了?”
“嗯,從今以後都不走了。”
柳霄眼眶刹那間泛紅,卻又僵硬地偏開頭,啞着嗓子說:“随你,就怕到時候你受不住,又卷了包袱去了。”
爾後轉過身躺回了床上。
柳金枝笑了下。
當年的不愉快是因為雙方各有苦衷,她能理解柳霄。而柳霄雖然嘴硬,心裡卻也還念着她這個阿姐。
隻要家人齊心,就不愁過不好日子。
“月牙,想吃什麼?”柳金枝心情舒暢,笑眯眯地低頭問。
月牙咽了口唾沫,兩眼發亮的說:“撥魚兒!”
“好!”
柳金枝撸起袖子,從行囊包袱裡取出一應材料。
起鍋!開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