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當初杏安給柳金枝推薦的,那位三教九流都認識的朋友就是應天爵。
應天爵撫掌大笑:“原來是傅二郎身邊的杏安小哥,我與他也是老交情了,這一回可謂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這個忙我定然幫!”
又因杏安是傅霁景身邊得臉的小厮,而傅霁景出身又格外了得,應天爵有心巴結拉攏,于是将項志軒介紹給柳金枝,讓柳金枝喚聲項大哥,又自個兒親親熱熱喚柳金枝一聲柳妹子,把關系喊的更親近不提。
飯畢,送了項志軒回自個兒房,應天爵坐下與柳金枝細聊:“柳妹子,汴京城裡是天子腳下,到處都是規矩。你若是要做飯食生意,就得入食飯行。”
所謂食飯行,就是當地餐飲行業自發成立的行業協會。
無論是開大酒樓、小飯館還是支小攤兒的,哪怕隻是挑着個擔子,如武大郎一般走街叫賣炊餅,也得先入了食飯行再說,否則就算沒有營業資格。
當然,入了食飯行也是好處多多。
很多新手小白剛入行不懂規矩,食飯行裡的一些“行老”就會手把手的教,如在何處地方擺攤?與食客發生矛盾了怎麼辦?若被食客訛了該如何處理?諸如此類。
而官府出台了什麼新政策,食飯行也會第一時間通知,不叫各個生意人吃虧。
“妹子你要是來得及,咱們今個兒就去食飯行挂名、繳錢,到明個兒你就能支攤子擺賣。”應天爵笑說,“正好我在食飯行也識得一行老,就叫他替你謀個吉利攤位,保管你客似雲來!”
柳金枝聽了,高興拜謝,道:“多謝應大哥,隻是今日還是太過倉促,待到明日我将一應食材購置妥當,再央您帶路。”
應天爵擺擺手:“自是遷就妹子的時間。”
“再說這房子,若是項大哥暫時找不到去處,再多住些時日也無妨。”柳金枝笑道。
應天爵本頗為懊惱方才因為項志軒唐突了柳金枝,此時一聽,連忙擺手:
“這可叫妹子不好做了,我明個兒就替我那兄弟去尋宅子,三天内就能搬走,把地方給你們騰出來。”
柳金枝知曉應天爵是賣傅家面子,但還是取出些許銀錢犒勞應天爵。
應天爵歡喜的眉開眼笑,叉手一拜,趕緊尋宅子去了。
柳金枝也是笑的一雙桃花眼彎彎,扭過頭來對一雙弟妹道:“雖然應天爵魯莽了些,但對我們幫助甚大,你們以後見了他不要太無禮。”
月牙點點頭。
柳霄卻是皺了下眉頭,往鍋裡看了兩眼,見面糊糊被全然吃光,臉色更臭了些。
“我既然打定主意要在汴京賣手藝過活,就得早些支起攤子。”柳金枝臉色認真,“夜市賺的多,可需要更多的食材、桌椅,咱們本錢不夠,暫且做不起來。早市賺得是辛苦錢,但勝在成本低。咱們先做早市,賺點體己錢,再轉向夜市。”
宋朝八九點才吃朝食,四五點就吃晡食,午時的時候就算再餓,頂多吃些點心,倒不會專門去買吃食。
這就導緻了賣朝食的時間有限,賺得也就有限。
也不是沒有店家從早賣到晚的,但大部分都是有自己鋪面的大飯館、大酒樓,竈眼裡能夠一天到晚開着火。
可他們不行。
人工費暫且不說,光是這柴火錢就能把他們的存款耗幹淨。
夜市就不一樣,宋朝沒有宵禁,又取消了市、坊隔離,就算在夜市上賣到淩晨都沒人管你,賺得自然就比早市多。
可是相應的,夜市賣的時間長,準備的柴火、菜蔬、清水等等東西都要在朝食的基礎上翻一番。
沒有一定的本錢也盤不下來。
柳金枝隻能一步一步來。
“明日一早,咱仨就去找隔壁黃嬸子借個獨三輪兒,去早市裡買些新鮮菜蔬、面粉、小麥以及一應調料。”
“午間我再去食飯行挂名、繳錢。等我取了牌子回來,咱們就在院子裡做吃食,預備着明早去賣。”
“以汴京的物價,隻要咱們勤懇努力,日子一定能越過越紅火。”
柳金枝對未來還是充滿希望的。
月牙眼睛越聽越亮,小臉上全是向往。
“但在此之前,阿姐得給你們一人置辦幾身像樣的衣裳。”柳金枝把月牙和柳霄拉到懷裡攏着,溫柔又細緻,“冬日這般冷,小心凍壞了。”
柳霄耳尖微紅,别别扭扭地偏開頭,道:“要做就給月牙做吧,我不要。”
“為什麼?”柳金枝歪頭笑。
柳霄氣道:“你才攢了多少銀子?就這樣花銷。汴京城裡物價貴,普通人一天也就賺個百來文,但買斤肉就要花三、四十文,菜蔬瓜果便宜些的也要十幾二十文……”
他恨不得掏出個算盤來算賬,像個古闆的賬房先生。
“所以,要是明日不夠買菜就慘了,能省則省。再說了,我是男子漢,抗凍,一點兒都不怕冷。”
可他冬日裡還穿着單薄春衫,以至臉色蒼白,嘴唇也沒什麼血色,手冷的像塊鐵。
“賺銀子就是用來花的,我偏不省,就要給你買!”柳金枝抱起月牙往外走,笑嘻嘻地說,“我還要一人買兩件,月牙你說好不好?”
月牙抿嘴笑,偷偷看柳霄的表情。
柳霄一張臉氣成河豚,卻又不得不跟上,隻是看柳金枝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敗家子”。
小小年紀卻老氣橫秋,叫柳金枝和月牙偷偷相視一笑。
走咯,買衣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