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宮内一如既往的安靜,淡淡的檀香味漂浮在空氣當中。
沈望春踏過地毯上薄薄的光影,來到床前,俯下身将蕭雪雎輕輕放到床上,抖開被子為她蓋好。
他猶豫了下,還是将裴素問叫來,裴素問正在藥廬裡給魔族配藥,聽說君上有召,扔下一群哼哼唧唧的魔族,來到幽冥宮。
給蕭雪雎診過脈後,她對沈望春道:“蕭姑娘明早應該就能醒了,我寫個方子,一日兩次,能把她體内的毒清除得更幹淨些。”
沈望春嗯了一聲,裴素問把方子留下,正要告退,見沈望春在看她,似有話要說。
裴素問停下來,問道:“君上是還有其他事嗎?”
沈望春仰頭看着寝宮穹頂的彩繪,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問她:“你那裡有沒有修複丹田的法子?”
“有是有的,隻是……”裴素問看了床上的蕭雪雎一眼,即便她的丹田修複好了,也要重新開始修煉,更何況,她應當再也達不到過去的境界了。
裴素問繼續道:“蕭姑娘沒有了劍骨,肯定不能像從前那般了。”
就算是普通的修士,丹田被毀,從頭開始,都可能生出心魔來,何況是蕭雪雎這樣的天之驕子。這從雲端墜落到淤泥裡的滋味可不好受,不知道她能否穩住自己的道心。
“若是本座找到她的劍骨……”沈望春話隻說了一半就停了下來。
裴素問等來等去沒等到沈望春後面的話,這位站在那裡,望着頭頂發呆。她擡起頭,學着他的樣子看了半天沒看出什麼門道來,隻覺得這玩意兒有什麼好看的?
她藥廬裡還有一群嗷嗷叫的魔族,沒時間在這裡陪他欣賞這些畫作,她開口問:“君上?”
沈望春收回目光,問:“若是,有一天她的劍骨回來了,她還能像過去一樣嗎?”
裴素問行醫這麼多年,雖然沒見過被抽掉劍骨的,但是見了不少缺胳膊斷腿,道理都是相通的,那些都能接上,想來劍骨也是一樣的。她點頭道:“應該可以的。”
沈望春哦了一聲,解釋說:“本座随便問問。”
裴素問簡直想要翻白眼。
是夠随便的。
裴素問離開後,沈望春回到床邊坐下,蕭雪雎雖然已經解了毒,但睡得并不安穩,不知道是做了什麼樣的夢,她一會兒叫着師父,一會兒又叫着師妹師弟。
沈望春知道,她的師父,青霄宗的那位長陵劍尊早已仙逝,
當年長陵峰上他們師徒四人,如今還在人世的就隻剩下她和林硯。
她自己其實差一點也……
誰能想到,修真界中威名赫赫的長陵峰在幾年後變成這個樣子。
沈望春閑着沒事又進了廚房,照着陸鞅送來的菜譜,一點點摸索。
過程中不知道用了什麼香料,濃郁的香氣順着風彌漫了大半個幽冥宮,陸鞅這個倒黴催的又自己撞了上去,然後很榮幸地被沈望春留在這裡試菜。
陸鞅看着眼前五顔六色的炒菜湯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趁着沈望春不注意,偷偷嗑了兩顆解百毒的藥丸。
君上恨不恨蕭雪雎這事可能還有待商榷。
但他是真的恨自己啊!
不用陸鞅開口,沈望春隻看他的表情大緻判斷出自己做得怎麼樣。
這麼多的菜肴裡,也就那盤水煮青菜勉強還能入口。
陸鞅仿佛看到自己眼前飛舞了無數顆金光閃閃的星星,他灌了自己好幾壺茶水,才把嘴裡的那股怪味壓了下去,看着還在忙活的沈望春,陸鞅忍不住出聲問:“君上,您怎麼不自己嘗嘗啊?”
沈望春聞聲停下手,回頭冷漠地看向他。
陸鞅被看得心裡咯噔一下,忙道:“屬下的意思是,屬下同蕭姑娘的口味可能不太一樣,屬下喜歡的,蕭姑娘不一定喜歡。”
沈望春道:“誰說本座要選她喜歡的?”
“屬下失言。”
沈望春又轉過頭去,良久後,他淡淡道:“本座嘗不出來。”
好吃的難吃的,到了他嘴裡都是一個滋味,很久以前在幽冥獄裡就已經是這樣了,後來出了幽冥獄,他也沒有在意。
陸鞅聽了這麼個回答,再不敢多舌,沈望春上什麼菜,他就老老實實吃着,結果到最後沈望春拿了兩個水煮蛋謀害蕭雪雎去了。
陸鞅癱在椅子上,摸摸自己的肚子,他們君上是會自欺欺人的。
他眼前的哪一盤菜不比雞蛋毒性大?
他這樣到底能騙得了誰呢?
沈望春回到寝宮的時候,蕭雪雎仍舊昏迷着,如今她身上的相思夜也解了,該好好斟酌斟酌接下來要怎麼折磨她了。
玄龜血的藥性猛烈,蕭雪雎渾身都在發熱,她的嘴唇有些幹裂,她張開唇說了什麼,沈望春正在走神兒,沒聽清楚,又低下頭仔細聽了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