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雅歌就隻得讓大、小虎帶着她,去附近的鎮上、縣城買書。買來的書,他也一道看。
有一段時間,容鹿鳴看書特别專注,習字臨帖特别刻苦——容雅歌以為她在臨帖。他心裡那個欣慰,還特意給阿耶修書一封,直說小妹長大了,一心向學。
誰知沒過兩天,幾家書鋪的老闆相約而來,戰戰兢兢地找上了門。兩國雖在打仗,民衆也還要生存,邊境之間不時做些生意。容雅歌隻是加強了對可疑人口的盤查,并未對這生計加以禁止。漸漸的,有的行業還有了小小的行會。這回來的,就有書鋪行會的會長。
老會長中過秀才,是個樸實的鄉民,見了容雅歌,話都說不齊整,隻是一味地說:“請大将軍做主。”
容雅歌心有狐疑:每回買書,書錢、賞錢都不少,這是怎麼回事?他銳利的目光看向容小虎,小虎隻一味閃躲,好,破了案了,一定和容鹿鳴有關!
“說,怎麼回事!”容雅歌把柏木幾案拍得山響。
容小虎“撲通”一聲跪下了:“都是屬下的錯,與女公子無關。”
“好,你說,你仔細說,她去買個書能買出個什麼事?”
容小虎跪在那不敢擡頭,一一道來。
容雅歌都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誰,我家那個容鹿鳴嗎?”
容小虎不敢吭聲。
容雅歌給他們氣笑了。容鹿鳴去書鋪買書他是知道的,不少書鋪都有不願賣出的孤本珍藏他也是知道的。這些老闆看在他的面子上,将孤本借給容鹿鳴看。她倒也挺懂規矩,就在鋪裡看,絕不借出來。幾位書鋪老闆先前還對她交口稱贊,說她年紀輕輕,卻知書達理。
誰知,誰知!她不借出來,卻是已記入了腦中。回來就開始默寫,不苛求字體,内容卻絕對完整無缺,然後,她把她默書的這些孤本拿到市集上,換蜜糖!
居然頗受好評、供不應求,說是預定的人都排到了三個月以後……書鋪的老闆們知道了,哪裡肯罷休,這才一并來找容大将軍評理。
“你和大虎是死的嗎,這事能讓她做?”容雅歌也氣,本以為是小妹讀書上勁了,沒想到是做起了生意。他還困惑,她最近怎麼不天天鬧着要吃蜜糖了,原來,是在外面吃夠了!
“屬下們也沒辦法啊!女公子會哭,大哭不停的那種。”容小虎仍端正地跪在那。
容雅歌歎了口氣,“還跪着幹嘛,去,把銀票拿來,賠給幾位掌櫃。把容鹿鳴也給我提溜過來,道歉!”
被剝奪了賣書的快樂,容鹿鳴沒低落幾天,容大虎被她買通了,會經常悄悄給她買蜜糖,她默了本孤本的《太公兵法》同他換的。
若買完書時間尚早,容大虎會帶她和小虎去茶館喝茶聽書。起初,容鹿鳴是奔着桂花糯米糕去的,小腦袋幾乎埋進粗瓷大盤裡,不帶擡頭的。後來,換了個說書師傅,講曆史演繹故事,講北狄的,也講西戎的,隻是不講晉國的。
容鹿鳴聽得入了迷,米糕不吃了,蜜糖也不要了,兩隻小手托着下巴,兩個時辰動都不動。
小虎問大虎:“女公子這麼小,聽得懂?”
波谲雲詭的争鬥、陰謀,容小虎不喜歡。大虎示意他看容鹿鳴,見她嘴裡輕聲嘀咕着什麼,兩眼熠熠發光。她聽過了,便不會忘。
大約過了十幾日吧,容将軍的親衛們多了項娛樂,容鹿鳴會在兄長的營帳中說自己聽過的書。
起初是源于日常閑談,容鹿鳴在容雅歌的軍帳中玩耍,親衛們見了,常要恭敬地問一句:“女公子這些日子在做什麼呢?”
“聽書。”容鹿鳴仰着頭答。
聽到的人多有些意外,知道附近鎮子來了個厲害的說書先生,專門講史。可低頭看看蹲在地上玩魯班鎖的孩子,她能聽得懂?
于是,便有一問:“女公子可聽得懂說的是什麼?”
容鹿鳴站起來,把魯班鎖放到兄長案頭,拍拍小手,喝一口哥哥的岩茶,清清嗓子,就開始講了。
她聲音不大,帳外也聽不到。隻是帳外的親衛見裡面的人不出來,進帳提醒,去提醒的人半天不出來,又有人進去叫……等容雅歌結束了練兵往回走,一路上見站崗的親衛少了不少,心裡一沉,他自己和身旁的大、小虎俱是握緊了佩劍。
容雅歌帳中有聲音傳出來,隔着帷帳,聽不真切。容大虎悄然上前,抽出短劍,輕輕挑開帳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