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裡。
“護士小姐,請您讓我進去看看吧,求求您啦!”沙強正哭喪着懇求。
護士推着沙強,微嗔說:”哎呀,你不能進來,醫生正給病人檢查呢。”
“檢查?到底嚴不嚴重啊!求求您讓我進去看看吧。”沙強嗚嗚咽咽的,一把淚水,一把鼻涕。
護士已經厭煩,吼道:“你給我站住,等醫生檢查完之後才能進!”
沙強依舊不依不饒地想要進去,個子不高的護士小姐像拽着一頭水牛般拉扯着沙強,有點螳臂當車的意思。
正在糾纏間,病房門開了,走出一個中年女子。
沙強并不認識她。
那女子滿臉不悅,說:“你誰啊,咋在我爸的病房前鬧事。”
沙強聽完一懵,忙擡頭一看,上面赫然寫着“208”字号。
沙強方才知道走錯了,忙躬身道歉:“不好意思,是我弄錯了,打擾了,打擾了......”
高大的沙強彎腰向兩個嬌小的女子賠禮。
護士白了他一眼,便走開了。
沙強再環顧四周,心中默念着“206”,才發現206号房就在對面,随即敲了敲門進去。
進到病房,才見林知言坐在床上,臉上貼着兩張創可貼,頭上裹着繃帶,手上削着蘋果,一臉嫌棄的望着沙強。
旁邊的李楚湘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捂着嘴巴,“噫噫噫”地發笑,身子在不停抖動。
林知言沒好氣地說:“表哥,不是跟你說了是206了嗎?還在别人的病房前瞎鬧,丢不丢人。”
沙強摸着腦袋憨笑說:“搞錯了,不好意思,添麻煩了。”
李楚湘忍俊不禁說:“我說強哥,您這名字可真沒叫錯啊!”
林知言聽罷,也“撲哧”地笑了出來,笑靥如花。
沙強,聽着像香港電影《無間道》裡面那個“傻強”。
沙強看着這兩人在取笑自己,陪着他們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眼神呆呆地看着。
過了一會,林知言轉為嚴肅的臉問:“表哥,你有沒有告訴我爸媽。”
沙強連忙擺擺手,說:“這個沒有,你放心,我也怕老人家擔心。”
林知言如釋重負。
沙強問:“話說,你到底怎麼樣了。”
“破了點皮呗,晚點還得去照照腦袋,看有沒有腦震蕩。”林知言撇了撇嘴,裝作若無其事。
“你說我們的大小姐是命好呢,還命不好呀?都快到家門口了才被撞上。也是幸好我剛下班回家看見大小姐倒在地上,吓得我那個慌張呀,趕緊往醫院送。”李楚湘一邊侃侃說道,一邊想伸手去摸林知言的頭。
“啪”一聲響,林知言狠狠拍在李楚湘的掌背上。
林知言責備說:“搞啥呢,我這頭上的傷還沒好,你就來搞,想我變癡呆啊。”
李楚湘摟着林知言,一副如獲至寶的樣子:“有個這麼漂亮的傻子陪在我身邊,我也覺得挺好的。”
“哧,”林知言佯作厭煩說:“不要臉。”
此時,護士走進病房來,查看一下林知言所吊的針水,一邊做着記錄,一邊說:“林小姐,今天得交一下住院費,可以的話就請去前台交吧。”
林知言一愣,恍然想起自己家裡的餘糧早已經不多了。
林知言面露窘态:支支吾吾地說:“那個......護士姐姐,住院費得在啥時候前交,明......明天再交,可以嗎?”
護士不置可否,隻說了句:“您盡快吧。”随後出門去了。
林知言癱躺在床,叫苦說:“米缸都快見底兒了,哪來的錢交住院費啊......”
沙強剛想說話,李楚湘即搶先着說:“好啦,好啦,别在這怨天尤人啦,我先給你墊着吧。”
沙強忙阻止說:“這不好,我是知言的表哥,應該我來付。”
李楚湘拍拍沙強的肩膀,說:“得啦,強哥,我和知言也不是外人啦。她之前也幫過我不少忙呢,我幫幫她也沒啥。”
沙強的性格愚鈍,不谙人情世故,見李楚湘這麼說了,就随她去了。
林知言緊緊抓住李楚湘的手,抽搐着鼻子,佯作熱淚盈眶:“感謝金主爸爸......”
“愛卿平身。”李楚湘宛似一個天子示意群臣免禮的擡手,神情極為肅穆。
林知言當即笑罵:“行啦,給鼻子還上臉了呢,快去交了吧。”
李楚湘一個潇灑轉身,活脫脫像一個救世主一樣,大搖大擺的走出病房去。
過了一會,隻見李楚湘畏畏縮縮的走回病房,蹑手蹑腳,生怕林知言發現。
這麼大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沒人發現呢?
林知言白眼朝上,說:“我的救世主,怎麼鬼鬼祟祟的回來啦,咋沒叫我拿轎子來迎你。”
李楚湘蜷縮着身子,支支吾吾說:“那個,救世主也沒錢了......”
林知言大笑着捏着李楚湘的耳朵,說:“哎喲,剛才不是挺得瑟的嗎,這麼就破産啦!”
李楚湘撥開林知言的手,沒好氣地說:“你怎麼對你的救世主的呢?恩将仇報。”
林知言捂着笑意說:“救世主,你應該挺多積蓄的呀,怎地突然沒錢了呢?”
李楚湘信口說道:“給爸媽買了不少東西......”
李楚湘話尚未說完,林知言耳朵裡即傳來一陣尖銳的聲音,就像收音機調教信号時所發出的那種,極其刺耳,仿佛要把鼓膜刺破。
這聲音痛得林知言失聲叫了出來:“啊!”緊緊捂着耳朵。
李楚湘和沙強見林知言面有痛楚,忙問:“知言,怎麼啦。”
林知言隻覺頭一陣眩暈,身子猛地跌下,靠在枕頭上。
“喑喑喑.....”林知言緊緊捂着頭,臉色鐵青,咬牙切齒。
幾分鐘後,那耳鳴便漸漸消失了。
驚吓過後,林知言一身香汗淋漓。
李楚湘和沙強均是被林知言吓得面如土色,皆問道:“知言,你到底怎麼啦?”
像一場劇烈運動後,林知言杏色的細唇變為幹白,氣喘籲籲:“好點啦,剛...剛才有一陣耳鳴,非常的刺耳。”
李楚湘見林知言不像是一般的疼痛,憂慮之下,又去把醫生請來。
醫生到來後,用電筒照了一下林知言的耳朵,說:“看着像沒什麼問題,要不去照一下耳鏡吧。”
李楚湘和沙強也不敢怠慢,趕緊用輪椅推着林知言出病房。雖然林知言一直在嚷着自己能走路。
然而在繳費時,三人就犯難了。
林知言和李楚湘兩個窮途末路的可憐人,兩目相顧,各看出了對方的難色。
兩人正糾結間,身後沙強站出來說:“知言是沒錢啊,那我先墊着先吧。”說着,直接往繳費窗口一高一低地邁步走去,像個企鵝一樣。
林知言和李楚湘見沙強的舉動,均會心一笑。
繳完費後,李楚湘、沙強即推着林知言去五官科檢查。
檢查結果出來後,醫生說:“你的耳朵沒有問題啊。”
林知言疑惑說:“但剛才确實就是有聲音在響,而且很尖銳。”
醫生翻了翻報告,說:“我看了你的CT報告,也沒有問題,可能是你的錯覺吧。”
“也有可能是你腎虛,看看中醫吧......”醫生看也不看林知言一眼。
李楚湘一臉壞笑,貼緊林知言耳邊說:“我有朋友是專賣腎寶的......”
林知言怒掐了一下李楚湘的大腿,臉紅耳赤的,惱道:“快,扶我回病房。”
李楚湘推着林知言回到病房後,回到病床上躺好,心裡百思不得其解:“怎麼會有這樣的聲音在耳朵響起,震得鼓膜都快破裂了......”
“莫非真是腎虛了.......”
這念頭一閃而過,林知言當即一拍自己的腦袋,自語道:“别聽那醫生胡說八道......”
遂即閉上眼睛,然而往事悉數湧上心頭,疼得林知言的腦袋要裂開一般。
“啊!”林知言輕叫了一聲。
身旁的沙強關切問:“怎麼了,又耳鳴啦?”
林知言連忙擺手,說:“沒有,就是頭有點疼,可能是撞到腦袋的傷發作了。”
沙強心急如焚地問:“要不要叫一下醫生過來。”
林知言說:“不必了,表哥我歇歇就好。”
沙強依然放心不下,一邊整理着病房的物件,時不時去觀察林知言的神色。
林知言隻覺自己是個犯人,一舉一動都被沙強看着,滿心厭煩,于是把被子蓋在自己的頭上,佯裝睡去。
被窩裡,眼睛不能視物,聽力變得異常清楚。隔壁病房的交談聲,行人在走廊的踏步聲,金屬器皿的碰擊聲,還有病床推過走廊的輪子滑動聲,盡數傳入耳中。
初時,林知言還不以為意。
但漸漸地,那個“喑喑”的金屬聲又在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