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星星确實是退賽了，被經紀公司逼着退的。

她的老闆就是那個被網友罵作“黑心老闆”劉成光，曾在黛比的宴會和夜孤鳴碰過面。在一次公司的内部會議上，許星星不在場，他借故辱罵許星星長得醜，有的員工替許星星氣不過錄了音，然後這段錄音就在網上傳開了。許星星直接起訴解約。那時的許星星根本不紅，剛開始網友還在議論，但久而久之就沒什麼人關注了。恰逢趕上了《訓練營》的選秀，許星星的參賽權由公司決定，公司威脅許星星續長約，不然就強迫退賽，即使許星星解約了也不能以個人名義參賽。像這樣的商業選秀，名額大多掌握在衆娛樂公司手裡，素人基本沒啥出頭機會。

目前許星星是進退兩難，續約就會承受各種不公平條款，不續約就失去了嶄露頭角的機會。

這事兒雖然時不時在熱搜出現，但很快就被壓下去了。

林知言也是後來才知道這事兒。想聯系許星星，但總不見她回複，也就無能為力了。

自第一期節目播出後，林知言出乎意料地火了，熱度甚至趕上了本就早有名氣的武美宣、楊紫雲。

雖然不會唱歌，不會跳舞，但恰恰就是這點使得她成為了最獨特的那個。在節目裡和隊友瘋瘋癫癫地打鬧，被評委批評後哭得梨花帶雨的，說話直言直語，時不時吐個笑梗，少女的皮囊内含着好玩的靈魂，反使她更接地氣，或者說是土氣。

近年來，高貴美豔、落落大方的女藝人形象屢受冷落，真性情、有親和力的人設标簽反而更受追捧。就算是心高氣傲的本性，公司也會把這藝人營造得乖巧、禮貌，或者是高情商，或者是不谙世事，懵懂稚嫩。沉醉于維護自己的完美形象，受不得網友批評指責，而且熱衷于網絡罵戰的，往往沒個好果子吃。

有個男偶像藝人專業水平低，總是不可一世的氣焰，還叫嚣道：“如果你比我強的話，你可以批評我。”言下之意就是，你們這些黑子都不如我。一石激起千層浪，網友的口誅筆伐鋪天蓋地而來，更激發了網友的強大創造力，各大社交媒體的評論裡冷嘲熱諷毫不留情，發明了各種諧音字和網絡熱詞，衆人玩得痛快，他也隻得暗自叫罵了。

後來，他的公關團隊學聰明了，不再和網友拼刺刀，轉而發了一首新歌自我調侃起來。是的，沒錯，大家開心就好。他想和你吵，才能吵得起來。直接一句“歲月靜好”，網友想罵也提不起勁兒了。借着這次操作，他的風評慢慢好了很多，也來了一次滿滿的大收割。

隻是，公關玩得溜兒，本性還是改不了。好幾次醜聞，公關都給兜着，後來直接犯事兒，徹徹底底被封殺了，無力回天。娛樂圈紀委馬正平還公開說道：“這些流量刻意營造的努力向上形象，也隻能騙騙那些跟屁蟲粉絲。嘴上硬氣，實際窩囊不堪，爛泥扶不上牆。”

娛樂圈内，世态之中，幾張黃紙盡是荒唐，半晌人生隻道滄桑。紙醉金迷快活，碌碌無為渡世，飲仇絕恨臨終，潇灑不負韶華。千人萬面，到了盡頭，一副骸骨埋于塵土。人可自主喜憂哀怒，卻把持不了萬物輪回。

林知言這一火，起居飲食都起了變化。《訓練營》節目錄制之餘，各種通告都已經安排滿滿當當。拍廣告，錄綜藝，參加各種直播活動，出入都是一群粉絲擁簇。累是累，但自己也不願意停下來。想着一年前還為着家人的房貸苦惱着，這幾個月不到，一下子就把欠公司那點兒錢還清了。父母看這好處來了，總想來沾點兒光，還嚷着要換大房子。林知言以前都沒想過買自己的房子，現在偏僻的地兒還看不上了，不是市中心都不考慮。說不上是不是喜歡這工作，但真要放手是舍不得了。

現在譜兒大了，林知言也敢向公司要條件了。她點名要李楚湘當自己的固定經紀人，讓沙強當自己的出行保镖司機，還要求給他們加工資。沒名沒份的時候，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林知言就普通學校畢業，拿個基本工資。現在一夜爆紅，公司都得客客氣氣端着，就是普通的清華北大生也不指望能趕得上。名氣的誘惑之處，沒幾個人能拿捏得了。

走紅之後，各種類型的通告争搶着邀約。

這天一早，林知言受邀參加一訪談節目的錄制。

李楚湘和沙強在場邊看着，林知言在台上和主持人交談。

“這瘋子裝淑女倒挺像，看來我們的包裝還是有用的。”李楚湘拍着沙強的肩膀說道。

沙強一個勁兒地點頭，不能再同意。

化妝師給林知言畫了一個紅豔的工作妝，穿上幹練的女式小西服，讓林知言看上去大方而淩厲。

李楚湘在林知言耳邊絮絮叨叨，要端莊大氣，不要像個啥也不懂的黃毛丫頭一樣。

林知言在接受訪談時極力地裝作沉穩大氣，一直挺直腰闆，雖然心裡苦不堪言，但還像模像樣的。

訪談内容無非就是成長背景，走紅後的心裡感受，将來的職業規劃。沉悶無趣，這也是大多數訪談的通病了。

“在這次的選秀節目裡，你應該也認識了很多朋友吧。”主持人問。她叫馮維，年紀三十出頭。

“嗯，是挺多的......”耿直的林知言轉念一想又說：“其實也不多，除了錄節目，平時都很少碰面，熟的不多。”

“交朋友會有什麼标準嗎？”馮維道。

“也沒什麼标準，聊得來就行。有緣遇見的人我都挺願意和他們交朋友的，雖然今天和維姐是第一次見面，但我還是很希望和維姐私下約個飯什麼的。”林知言說話很多都是第一想法，沒多加斟酌,但細想也沒什麼不妥。

馮維先是一個恍惚，随即爽朗笑說：“可以呀，我也覺得你很可愛。”

一旦林知言講話不安分，李楚湘就在台下瘋狂打手勢，弄得林知言沒辦法專注。

無非是些走心環節，主持人馮維也沒問過什麼尖銳的問題，訪談的氛圍平淡如水，沒什麼坑兒讓林知言跳。

好不容易熬到訪談結束，林知言又得匆匆趕忙下一個通告，路上還得接受李楚湘嚴正有詞的說教，林知言全程帶着耳機裝睡。

現在的網絡流行炒作“CP粉”，因林知言和張菲兒、武美宣兩人在節目中經常黏在一起，形影不離，親密的感情吸引了很多的粉絲，捆綁式的偶像追捧也讓這三人有了獨特的聯系，萌生了連鎖的商業關聯。粉絲樂于給他們起外号，熱衷看他們三人之間的瓜葛糾纏，癡迷于姐妹情深的遐想，他們的每一互動都能讓粉絲欣喜若狂。這樣之下，似乎忽略了他們是獨立的個體，也沒預想到三人早晚會分道揚镳。

現在很多商演邀請都是要求三人同台，借着節目的熱度和網友的喜好乘機收割一番。

不過有邀請也是好事，能賺錢還能獲得曝光的機會，怎麼可能會拒絕呢？現在三人能湊在一起的話都盡量湊。

一個視頻網站大戶要舉辦周年晚會，也都邀請了他們三個，恰好三人都有檔期，也就又能有一次歡聚。

“呀呀呀，老宣，好久不見，有沒有想我呀！”

“裝啥呢，半個月前還在宿舍裡吃過自熱火鍋嘛！”

林知言和武美宣一見面就扭打在一起，扯衣服、抓頭發，糙得不像個藝人。

“那自熱鍋可真難吃呢，演出完咱們去吃宵夜吧！”林知言打個長長的呵欠。

“好呀好呀，這些天被經紀人盯着都餓傻了。”張菲兒沒像他們這麼瘋癫，但性格也被她們兩個帶得外向了。

今晚就是節目錄制，下午她們要進行彩排。他們三個現在有自己的化妝間，現在在林知言的化妝間打照面。

三個能聚在一起也是走紅之後難得的輕松時光了。

化妝間外的走廊人聲不絕，每人都有自己的忙活，焦躁的氣氛無形地散發着。

沒能閑談多久，張菲兒和武美宣的工作人員都來催促她們回去化妝了。

兩人沒走多久，節目導演和他的夫人就來了。

導演叫張聲，四十出頭的年紀，執導過一些影視作品，反響一般。他的夫人叫黃心蘭，圈外人，但家境還算殷實。

“知言，感覺怎麼樣，有遇到什麼問題嗎？”張聲說話比較溫和，不是那種脾氣火爆的片場暴君。

“謝謝導演，還行，沒什麼不适應的。”

“那個......知言呀，你知道我們晚會嘉賓又多，時間又長，一不小心就容易出意外，但是我們又希望呈現最好的節目效果給觀衆......”張聲聲情并茂地說了很多，但就是不說要旨。

林知言兩個大眼珠瞪着導演，暈頭轉向的，也猜不出他想說個啥。

“是的......導演，您說得對......”林知言隻能應聲附和，心裡幹着急。

“所以，你要注意對好口型。”張聲說。

前面做了那麼多的鋪墊，重點就這麼一句帶過了。

原來是要自己假唱。

林知言雖然知道業内會有假唱的情況，但還是第一次遇到節目組的明确要求。雖然《訓練營》的劇組拍攝不能完全真實，但那邊的節目組确實沒有要求過自己假唱。

而林知言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真開麥那不知吓跑多少觀衆。她也沒有那麼的要強，從沒想過要成為一名真正的歌手，得過且過也挺好的。

“好的導演，您放心。”林知言一口應諾。

林知言這麼一說，張聲一下子輕松許多：“也謝謝你配合，那我不打擾你啦，你好好準備吧。”

“好的，導演。”

張聲說完就開門出了化妝間。

夫人黃心蘭卻沒跟着他出去，親切地走過來說：“你好呀知言，我一直在追你們的節目，我好喜歡你呢。”

“謝謝你。”走紅以來這些話對于林知言來說都是老生常談了。

“現在工作忙嗎，壓力大嗎......”

“還好啦，還撐得住。”

如果是路人，可能林知言回應兩句就加快腳步走了。但這是導演夫人，而且脾氣很和善，雖然挺累也陪笑閑聊了起來。

黃心蘭是圈外人，有自己的事業，家境可算不上普通人。相比之下，丈夫張聲算是高攀了。然也擋不住黃心蘭的愛慕，甘願舍棄名望下嫁給張聲。

每每提及張聲，黃心蘭的傾慕和欣賞都是溢于言表，但是又切切地為丈夫感到不甘，打拼了那麼多年都還是個小導演。

林知言聽着黃心蘭和張聲之間的厮磨纏綿也覺得動人。

起碼，這是一份情投意合，值得堅守的愛情吧。

“什麼，這不行吧，都已經安排好了呀......”

這話聲一出，林知言和黃心蘭都是一愣，兩人之間的談話聲也戛然而止。

是張聲，在門外和别人交談，話語聲中帶着質疑和焦躁，顯然是遇到了麻煩。

和他說話的是女生，聲音細小羸弱，忸怩怯生，應該也是個小女生吧。

先是女生小聲說了一句，然後是張聲的懇切答複：“我不是不願意幫你，但晚會的細節已經定下了，你這一改，後面不是都亂套了嗎。”

聽着張聲的回答，女生應該是哀求地說了一句：“幫幫忙吧，導演。”

張聲歎了一口氣說：“我知道你水平不錯，想好好表現，隻是世上不如意的事情十之八九，勉強不來吧。”雖然說是面對麻煩，但他還是在極力維護溫和文雅的文化人姿态。

“好的，謝謝導演......”細細碎碎的腳步聲慢慢消去。

張聲又歎了一口氣，腳步聲往另一個方向離去。

可能是晚會安排了那個女生假唱，而那個女生想為自己争取真唱的機會。

林知言會覺得自己很矛盾。張聲示意自己假唱時，林知言沒作多想便答應了。晚會已經确定了讓那個女生假唱時，她卻再三請求讓自己真唱。

世道真的是有些滑稽。

不過林知言再想一下心裡又沒有那麼罪過了。她不愛唱歌，甚至說不愛表演，更不享受淩于萬人之上的追捧，隻是很鄙俗地想要多掙些生活的資本罷了。

要是生在一個富裕的家庭，她才不稀罕來這破地方丢人呢！

林知言現在是這麼想的。但是如果真生在大富之家，誰又知道那時想要的是什麼。

不知道這個觀點是不是片面的，老一輩的藝人多是為了解決生計才進的演藝圈，現在家裡有錢的年輕人不學無術，想方設法往娛樂圈擠。

黃心蘭和林知言聊了一會兒也出門去了。

她走了沒多久，晚會的造型師進來查看情況。造型師是個女士，叫範芝海，業内挺有名氣，身上的裝扮永遠是新潮的，或者說奇特。

她一進來就“啧啧”地叨念：“怎麼樣我的大美女，衣服上身了感覺怎麼樣呢！”

“剛試了一下，裙擺有點長，背後的裝飾有點兒晃，總是容易碰到人兒。”林知言直言不諱道。

範芝海給林知言準備的是拖地銀色裙，背後還有像珊瑚般的裝飾物件，正套在人型塑像身上，晶光熠熠。

“哎喲，這衣服有多難借你可知道嗎，我花了多大的工夫才弄到手，呀呀，你看，這可是藝術品。”範芝海看着披在塑像的禮裙稱贊不已。

林知言這次發型是波浪長發，漸變的金黃色，加上妝容的粉飾下，仿似歐美女星獨有的豔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