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言的小助理在幫她梳理發型，範芝海看小助理不熟手，一把手拿過梳子娴熟地擺弄起來。

對待自己的專業水平，範芝海是一覽無遺的自信。

林知言有一點兒小動作，範芝海那手馬上拍打過來。力氣雖不大，讓林知言有點兒不滿。這人多少有點自我了。

折騰了個夠，範芝海說了句：“瞧，這不美美的嗎。”随後心滿意足地出了化妝間。

這人陶醉在自己的小天地，聽不見外人的道說。林知言和小助理相視一眼，不由得笑了一聲。

門“咿呀”地響起，李楚湘大步邁入催促：“怎麼還沒換衣服呀，得上台了，這次要帶妝彩排呢！”

“是了湘姐，這不正準備換嘛。”林知言擠兌回去。

李楚湘見林知言陰陽怪氣，剛想回怼，卻聽化妝間外有人驚聲叫嚷：“你搞什麼，誰讓你穿這身的！”

不用多想都能辨認出是範芝海的聲音，尖銳聒噪，就是在鬧市聽到這聲音都覺得煩躁不适。

聽聲音應該還是之前那個女生，像被父母訓話的那種，軟綿怯懦。

“什麼好看不好看的，不是都定下來了嗎，你這樣要我怎麼辦，人人想換就換是嗎！”有理的範芝海嘴上似乎不打算饒人。

女生說了兩句之後，範芝海又說：“你現在這身衣服太臃腫了，到時候上台表演的可有十來個歌手，不是兩三個，不小心出舞台事故怎麼辦！”每字每句在咄咄逼人地質問。

差别就出來了。林知言是三人上台，那女生是和其他十人上去，難聽點兒說埋在人堆裡觀衆也記不清你是誰。各個舞台的競争可殘酷得很，向來資源都是按名氣地位排的。

“我不是在針對你，我隻是以事論事，你不要多想，按照原來的好嗎，之前的白色裙子不就挺好的嗎。”

範芝海沒有再給女生回旋的機會，三言兩語把女生推搪回去。仿佛能聽見女生落寞地說了句“謝謝”。

風波再次平息。

李楚湘白了一眼道：“這女人嗓門可真夠大的。”

林知言冷諷：“也不知道誰的嗓門更大些。”

李楚湘“哧”的一聲，懶得和林知言嘴貧。

林知言整理自己的妝容，回想那女生的遭遇，或多或少有些憐憫。

展現自己的才能，獲得更多關注，是這個行業内未熬出頭的男男女女所期盼。而能獲得命運垂青的隻有那麼少數幸運兒，能分得一杯羹也是不枉此生了，更不用說無數被時代埋沒的灰燼。

踮盡腳尖也夠不到的果實，被别人借着自己的肩膀就給摘走了。

越接近夜晚，催促現場排練的通知越發着急。

千呼萬喚之下，林知言才換好衣服和武美宣、張菲兒趕往錄制舞台。

錄制舞台選在一個能容納幾萬人的體育館内，人流不息。

每輪的藝人彩排完，主持人連忙告知下一輪的藝人登台。

林知言登上舞台，被偌大的場館包圍，像身臨卷起數丈的浪潮之下，不禁遐想着坐滿全場時的人海。

連續排練了三次，林知言還是一如既往地在台步出錯。每日遞增的人氣依然挽救不了林知言生疏的舞台技巧，雖說一夜爆紅的現象屢見不鮮，但一朝成為歌舞神話的大家從未降臨。

彩排次數有限，即使不太順利也隻能讓給後面的嘉賓了。

林知言懊惱地走了下來。

迎面走來的藝人多數在電視和網絡上見過的。要說走紅以前可能會很激動，但這段日子過來後也沒這麼新奇了。

等會兒還有一次排練的機會，衆藝人都在台下等着下一次的彩排。

武美宣和張菲兒在旁邊說笑，林知言還在想着剛才出錯的幾次瞬間。就算能力不足，她的心思也不願懈怠，她深知獲得機會的不易。

“知言，我們先去喝口水啦。”武美宣拉着張菲兒往休息區那邊走。

“嗯，好的......”林知言随口應了一聲，甚至沒回頭看她倆一眼。

又有一群年輕的少男少女相互挽着手走上舞台，濃妝豔抹配着光鮮亮麗的服飾，就連男生都是粉嫩的妝容，風格上不過大同小異罷了。

他們唱的是一首合唱曲《和你一樣》，歌曲本身旋律還不錯，走的是溫情路線，整體上表演沒什麼精彩之處。說白了名氣不夠，節目組也不會給你安排亮眼的個人秀。

不過一人煩惱聽着這旋律自然會跟着動情，黯然銷魂。

林知言擡頭望着台上十來個男女酣然吟唱，每個人看着面熟，但是一時間卻叫不上名字。

歌曲到尾聲了，伴奏戛然而止，緊接着是一句獨唱：“誰在最需要的時候漸漸來到你身旁......”

林知言嘴角含笑望着獨唱的那個女生，口中也跟着輕哼，全程沉醉于歌曲的溫馨靜谧當中。

不對！林知言恍然驚覺。

這聲音很熟悉。

林知言凝神望過去，隻見那個女生紮着馬尾，身穿着一身素白色長裙，整潔簡約，沒有一分多餘點綴。

就是許星星。面容瘦削，明顯比之前憔悴許多，完全沒有神氣。全部人合唱的時候林知言根本聽不出來是她。

說話文靜細聲，扭扭捏捏，還有那條白色的裙子，明顯在隔壁化妝間說話的那個可憐女生就是許星星。

不見一段時間，如隔三秋的感覺

想到許星星被公司壓迫，奔波于不得志的工作之間，林知言覺得很心痛。

随着伴奏結束那一刻，沒等主持人通知許星星和其他藝人連忙走下舞台讓給下一個歌手。這歌手咖位很大，這些年輕人可耽擱不起。

他們下了台後，前面的藝人都在相互說笑，聊着排練的各種事情，好不容易的一個露面機會都能讓他們興奮不已。許星星落寞走在人群的後面。

“星星，還好嗎？”

許星星愕然擡頭。

林知言一身閃亮的禮服以白天鵝般高昂的姿态站在身前，無處遮掩的意氣風發。

本來許星星的長相便不夠林知言好看，服裝上更不如林知言的奪目，這麼對比，許星星瞬間失色。

“知...知言......”許星星又怯懦又驚訝。

“好久不見啦......咦，别動......”林知言說着把手往許星星的臉頰伸過去。

許星星不明所以，惶恐的眼神看着林知言，身子微微晃動。

“臉上有東西。”林知言手指夾着一片小花瓣，多半是彩排的時候現場放的禮花粘在許星星的臉上。

“謝謝......”許星星語氣生疏，似乎兩人才剛認識。

林知言挽着許星星的手往人少的地方去：“我打了幾次電話給你，都不見你接，很忙嗎？”

“不好意思，我忘了回你。”

許星星話剛說完，林知言的耳鳴聲馬上回響。

林知言知道她是不想回，也理解她的處境的。一個人失意的時候，外人的關心很容易成為一種負擔。

兩人逆着人流的方向走。

“我看見網上的消息才知道你之前為什麼不開心，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你盡管說。”

“好的，謝謝你。”

許星星還是像之前那樣，問一句才答一句，永遠打不開她的話匣。

兩人就寒暄了一會兒。

“那再聯絡啰，我回化妝間了。”許星星說。

“好呀，我也回去了。”

其實，兩人的化妝間就在隔壁，完全可以一起回去，但林知言沒有點破。

許星星始終都在抗拒林知言的熱情，脆弱敏感，無法熟絡。

林知言顧忌着許星星的自尊心，沒有道破自己聽見了許星星在化妝間外的對話。

要說寒心的話，倒是沒有，但自己的好心一直被拒絕是有些不快。

“要不演出完我們再見個面吧，和美宣、菲兒一起。”

“不了，我還得回公司，不好意思。”

還是一盆冷水。

“好的，沒事......”林知言隻能心灰意冷地往回走。

這時，舞台那邊熱鬧沸騰，正彩排着今晚的淩晨倒計時節目。

林知言聽見吵鬧聲有點心煩。

“知言！”

林知言一凜，蓦然回頭。

許星星小跑過來，挽起林知言的手，把一樣東西放在林知言手心。

是許星星的手镯。

“我已經沒辦法比賽了，你一定要加油呀！”許星星久違的露出笑容。

節目組曾說過，手镯代表着選手的參賽資格。

“好的，我會的。”

林知言心裡一下子釋然了。她知道許星星并非沒有感情，要強的外表下包藏着溫柔的心。

舞台那邊轟然炸響，漫天花火照亮了半個夜空，人聲嘩然。

火光之下，镯子上的水鑽歡快地閃熠，灼燒着“許星星”三個精美的纂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