瞠目結舌的衆人這才反應過來,驚叫着四處躲避。然而正堂的大門正是假山飛來的方向,衆人根本無路可逃,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假山撞破木門,砸入堂中。
千鈞一發之際,正堂中忽然爆出一道金光,直逼假山而去。
轟隆一聲巨響,假山被炸成齑粉,隻有些許碎石零零碎碎地落到地上,粉塵四散開來,嗆得衆人紛紛掩口咳嗽。
衆人驚魂未定之際,幾道白影已經飛入院中,卻是那幾個儒生打扮的人。
為首的儒生向天上抛了個什麼,天上立刻出現一道金光,那金光旋轉起來,将黑影盡數絞碎。院中的飓風立時停了,天上便有什麼落了下來。
儒生伸手一接,一個物件穩穩落在他手中,竟是一杆筆。
接着空中的砂石瓦礫連帶被卷上去的花草樹木一股腦砸了下來,砸得院中一片狼藉,卻居然沒蹭到院中幾人一點油皮。
待塵埃落定,賓客中有膽子大些的人,漸漸緩過神來,心有餘悸地問:“剛,剛才那是什麼?”
儒生看都沒看那人一眼,面無表情地回答:“是魔氣。”
“魔?”不知是誰發出一聲驚叫。
所謂魔其實是魔修,也是修士的一種,但因為修行方式為正道所不齒,正道修士通常稱其為魔。正道修行講究循序漸進,而魔修據說為了取捷徑往往做出離經叛道乃至罔顧人倫之事,父子手足相殘,挖墳掘墓煉屍,種種駭人聽聞的行徑不一而足。
魔氣并非魔的本體,而是魔修的靈力所化。然而魔氣出現說明魔一定在周圍。一聽跟魔扯上了關系,賓客立刻慌亂起來。澧城界内從來沒有出現過魔的行迹,那些駭人的傳聞隻被大人拿來吓唬小孩子,好讓他們聽話。沒想到居然此刻傳聞中的魔竟真的到了附近,怎能不讓人膽寒?
“為什麼魔會突然出現在澧城?”賓客中有人問道。
魔修與其他修士勢同水火,常常打得不可開交,但若無緣故鮮少騷擾凡人,大概是覺得凡人對他們無用,并不放在眼裡。
儒生看了一眼謝少爺,沒有回答。
謝少爺剛才一直跪坐在地上,此時正要起身,跪得久了本就腿軟,被儒生這一眼看得直接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一個儒生見他這幅模樣,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為首的儒生又道:“若是當年謝員外舍得幼子,豈會有今日之亂?”
謝員外聞言身子顫了一顫,一時沒能做出反應。
賓客聞言,不由議論紛紛:“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這事跟謝少爺有關系?”
謝員外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人,聽了這幾句議論很快便反應過來,着家仆遣散賓客,将幾個儒生領進書房。
方才癱坐在地上的謝少爺也被下人攙扶着帶到書房,一邊用拳頭錘着麻癢的雙腿,一邊滿頭霧水地看着謝員外和那幾個儒生。
為首的儒生率先開口打破沉寂:“今日我要帶謝少爺回清漣山,謝員外可還要阻撓?”
此言一出,謝少爺驚得倒吸一口涼氣,瞪大眼睛望着謝員外:“爹?”
謝員外看了謝少爺一眼,滿眼痛惜,又轉向為首的儒生問道:“當真别無他法嗎?”
儒生面無表情道:“除非謝員外能改了謝少爺的生辰八字。”
生辰八字這種東西如何能改?難道塞回去再生一遍不成?謝少爺正腹诽,卻見謝員外聞言,眼中的光暗了一暗,長歎一聲。
謝少爺聽得莫名其妙,不由問道:“你們在說什麼?”
謝員外看了謝少爺一眼,向幾個儒生道:“各位遠途而來,想必也累了,不如暫且在客房休息一晚,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為首的儒生聽他這樣說,便知是成心拖延,不願答複之意,不禁不悅道:“此事無需計議,若謝員外首肯,我今日就帶謝少爺啟程。若不肯,我便就此回去複師命。”
謝員外好聲好氣道:“骨肉至親豈是說舍就舍,請諸位容我再想一想。”
謝少爺聽得大驚:“舍什麼?爹你不要我了嗎?”
為首的儒生蹙了蹙眉,并不搭理謝少爺,冷聲道:“既如此,我便等謝員外一日。一日後,不論結果如何,我必回山複命。”言罷不待謝員外回答,便帶着幾個儒生揚長而去,并沒有住在謝家,而是在城中找了一家客棧落腳。
謝少爺看了看幾個儒生遠去的身影,又看了看謝員外,猶猶豫豫地問道:“爹,這是怎麼回事?”
謝員外長歎一聲,道:“這事還要從十九年前說起。”
謝少爺怔了一怔:“十九年前?”
“十九年前,你出生那日,有一個儒生打扮的人突然來敲門,他自稱是清漣山的修道人,雲遊到此,見天降異象,問是不是有嬰兒新生。那時你剛出生,家裡一片忙亂,下人以為是江湖騙子,便想将人打發了。豈料那人伸手一指,原本陰雲密布的天立刻露出一片光亮。下人這才相信此人不凡,再不敢怠慢,隻得将我叫了出來。”
謝少爺聽得咽了口吐沫,隻聽謝員外又道:“我出來後,那人對我說,澧城天降異象,應該是有八字純陰之人出生。我一算你的生辰,當真是純陰。那人又說,你不僅八字純陰,還生于五十年間鬼宿積屍氣最盛之時。如此命格,凡人承受不住,非得入道修仙才可化解。”
謝少爺瞥了瞥嘴,道:“我這不是活得好好的?”
謝員外見他這幅不知輕重的模樣,皺起了眉頭:“那人說你命格陰氣太重,若是不修道,任其發展,難免要招緻污穢之物,他日必有禍端。我早聽聞修道極苦,那時你剛出生,不過巴掌大小,我哪裡忍心讓你去受那苦?便不舍得将你交給那人。幸好這些年一直平安無事,我本以為那人隻是危言聳聽,但幾個月前,為你冠禮占蔔之時,卦象指示為你加冠之人出于清漣山。我想起十九年前那件事,心中甚為不安,隻好依卦象請了清漣山之人。哪想到竟真的出了事。”
“也沒出什麼大事嘛。”謝少爺不以為意。
謝員外瞪了他一眼,斥道:“你難道不曾聽見那幾位儒士的話?今日來的是魔!”
謝少爺嘟着嘴道:“說來說去就是說我命格不好呗。命格不好招鬼我聽過,哪有招魔的?就算真的招魔又怎麼樣?大不了找人寫張符,我以後随身帶着就是。”
“胡鬧!”謝員外喝道。
謝少爺從小到大,從沒被謝員外這樣冷厲地呵斥過,不禁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