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電梯的鏡面依舊忠實地拉長身影。傑克望着鏡中人被行李箱割裂的倒影：左半身是筆挺的傑尼亞西裝，右半身是沾着香灰的棉麻僧褲。鑰匙轉動鎖芯的瞬間，隔壁獨居老太太的電視聲穿透門闆：“……美聯儲宣布降息50個基點……”

淋浴間的蒸汽模糊了鏡面。傑克擡手擦出水痕，看見胸口的淤青正在褪成黃褐色——那是梅花樁上第七次摔落的紀念章。熱水沖刷過肩胛時，他無意識擺出混元樁姿勢，腳掌與防滑墊的觸感竟與少林青磚有着相同的摩擦力道。

吹風機轟鳴中，筆記本電腦自動連入WiFi。三封未讀郵件在黑暗中幽幽亮起：霍華德用公司群發地址發送的解雇通知（CC了全體高管）、艾米麗正式搬離的律師函，以及“止戈資本”的營業執照掃描件。傑克将鵝卵石壓在觸控闆上，石頭的陰影恰好蓋住霍華德的電子簽名。

淩晨三點，他赤腳站在公寓落地窗前。對面寫字樓的霓虹燈牌将“止戈”二字投射在地毯上，傑克突然發現這個漢字的結構暗藏玄機——左邊的“止”像根禅杖，右邊的“戈”如倒懸的K線圖。遠處警笛聲撕破夜空時，他摸到手腕上被老太太掐出的月牙痕，結痂的觸感像極了少林寺菜園裡新發的蘿蔔芽。

晨光初現，傑克打開冰箱。冷藏室裡除了過期酸奶，隻剩下半瓶艾米麗留下的氣泡水。他旋開瓶蓋的嘶響讓人牙酸，碳酸泡沫湧出的軌迹卻讓他想起藏經閣那盞鐵觀音傾瀉時的琥珀色弧線。當第一口刺激液體滑過喉管時，師父的話突然在耳畔炸響：“紐約的雨和少林的山泉，本是一朵雲的兩滴淚。”

他走向垃圾桶的姿勢像在練習太極推手。塑料瓶劃出抛物線落入桶中的刹那，晨光正好漫過“止戈資本”的營業執照。鵝卵石在文件上投下的陰影微微顫動，仿佛有看不見的潮水正在石紋間漲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