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湘河畔,葉殇垂眸望着河面,鞋底碾過碎石的聲響混着陸少嶼折扇的輕敲,像一曲不合時宜的聒噪小調。
經一路細述,那蒙面女子說自己叫棠梨是個妓女,失蹤的是郭有道的妻子沈檸,而郭有道正是新晉的三甲九名進士,過不了多久便是朝中同僚了,若死的真是進士夫人,那這案件倒還真不小。
葉殇不緊不慢的邁着步子,仿佛真的隻是繞來賞景散步的,河裡漂着幾盞河燈,燭滅了空留紙殼。
清湘河本是臨安命脈,往日裡浣衣女的笑聲與漁夫的号子交織成曲,如今一具女屍浮出,渟碧河水頓時成了百姓避之不及的兇地。
葉殇一路裝聾作啞,全然無視了那走哪都順風順水的丞相家小少爺,算是成功又多結下個梁子,但葉殇這人偏偏就喜歡沒事找點樂子。
"禁庭街的河燈怎會漂到此地?”葉殇與方素明并行,偏頭問道。
方素明淡聲答着:“清湘河直通整個臨安,河底多條暗河相連,河道錯綜複雜又常有暗流湧動,這些河燈被帶到這不足為奇。”
葉殇當然知道這些,但他現在隻是夷州布衣,初來京城不可能知道這些,隻能由别人說了他才可以知道。
陸少嶼一臉不悅的跟在後面插嘴道:“禁庭街在城北,這都到城東了,你怎麼知道這些是同一批河燈?”
葉殇啞然,這人顯然思慮和他們不在一條線上,幹脆故意道:“下官昨夜見這些河燈奇特,特做了記号,這些燈上有記号當然還是昨夜的那一批。”
陸少嶼點頭"哦"了一聲,似懂非懂,不是很能理解葉殇為什麼要在河燈上做記号,反應過來瞪眼呲牙道:“我信你個鬼!這麼多河燈,你怎麼可能在昨夜那點時間全做記号?"
葉殇輕笑兩聲還想繼續忽悠,被一側的方素明止住了,方素明聲音溫沉,依舊是那幅古闆的雅正模樣“河燈是紙制的漂不了多久便會沉入河底,而昨夜河燈卻繞屍打旋不沉,是有人在底部塗了蠟油,此處少有人來,怎會有人特地将河燈塗上蠟到這兒來放,隻能是昨夜禁庭街那邊漂來的。”
陸少嶼自小在京城長大,當然知道正常河燈是會沉下去的,剛才腦一熱竟把這事給忘了,好在他也不是愚笨之人,沒再問'為什麼不是幕後之人昨夜也在其他地方放了同種河燈’的蠢話,這地方地處郊區哪個兇手會閑得擱這兒吓唬人,吓鬼還差不多。
這話題一過陸少嶼終于不吵了,怕丢人,靜過一陣後這人又逮着機會趁葉殇與方素明交談時悄悄放慢腳步,湊到林槿安身邊耳語道:“這些你也早知道了?”
林槿安溫言道:“還好。”
陸少嶼輕啧一聲,壓低聲音道:"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還好算什麼?"
林槿安好脾氣的接道:"不算太清楚。”
林槿安所謂的不算太清楚指的是他并不知道清湘河道相連,這話到了陸少嶼耳中便自動翻議成了"不知道,但不好意思說不知道",想到這陸少嶼放心了,隻要不是隻有他自己不懂就行,心情瞬間又好了,舉着他的小金扇搖了又搖,哼着小曲兒向四周灑。
不多久到了郭有道家門外,棠梨傾身行禮道:“這便是了,相鄰而居多有不便,棠梨先告辭了。”
幾人避身相讓,道了聲"有勞"等棠梨走遠方轉身進院。
院子不大,磚牆砌的不高,牆邊長着幾株枯敗的花,看不出是什麼卻并不顯的雜亂,院内架着個曬衣架,由幾根竹竿捆成,線綁的很矮,上面搭着幾件洗淨的衣服卻已發硬,不知在這曬了多久。
房門開着,但未見主人不管什麼總不好未經同意私自進人家屋子,方素明最是克已守禮隻是提高音量喚了兩聲:“主人在否?"
見無人應,陸少嶼上前搶話道:“你這樣不行 ,我來"說着意味深長的咧嘴一笑,随即雙手相撐放在嘴側喊道:“郭進土,你在不在家?郭進士?郭公子?郭..."
這時屋内終于跑出來個人,穿着粗布衣趿着個打了補丁的舊布鞋,用布巾裹紮着頭發,長了一雙三角眼,瘦的撐不起衣服活似個"餓殍”。
隻見這"餓殍"打量着四人賠笑道:“真是不好意思,小生睡得沉了,不知幾位是...?"
葉殇:"行客。”
陸少嶼:"府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