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七是徐覃桦的生日,七月十八是小明的生日。
一年級的暑假,徐覃桦和小明總愛跟着柳水娟往地裡跑。那時候家裡經濟緊巴,大人們整天為生計奔波,誰也沒心思專門給孩子過生日。兩個孩子就這麼懵懵懂懂地長着,生日那天和平常日子沒什麼兩樣,吃的是家常飯,穿的是舊衣裳。
柳水娟在鎮上的手工作坊已經做了一個月的工。那天晌午,平日裡總是闆着臉的老闆娘突然眉開眼笑地宣布要停工一天。幾個老夥計湊上去打聽,才知道是老闆娘的小閨女要過十八歲生日。
聽着老闆娘的話,柳水娟正在忙活的手頓住了。她想起再過幾天徐覃桦和小明兄弟倆的生日。徐覃桦馬上就要九歲了,而小明也快八歲了。
現在想想,覃桦都快到她肩膀高了,小明也長高了不少。日子過得真快,一眨眼孩子就大了。
那天晚上回到家,柳水娟問兩個孩子生日想要什麼。徐覃桦還是跟往常一樣懂事,隻是笑着說媽媽記得他生日就很開心了。見他這樣,柳水娟心裡既欣慰又酸楚,這孩子總是這麼體貼,反倒讓她更想好好補償他。她暗自打定主意,等會兒小明要什麼,就給覃桦也買一份。
小明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紅着臉說想吃生日蛋糕。柳水娟愣了一下,這個要求确實出乎她的意料。
鎮上就一家蛋糕店,因為獨門生意,價格比城裡還貴。她腦海裡快速盤算着這個月的開支,買完蛋糕可能就剩不下什麼錢了。但看着孩子期待的眼神,她還是立刻點頭答應了。
這些年日子過得緊巴巴的,柳水娟最怕的就是看到孩子們因為家境而過分懂事。現在有了固定收入,雖然不多,但總算能讓孩子們稍微過得寬裕些。想到這裡,柳水娟松了口氣,至少這次可以滿足一次孩子的心願,讓生活過得體面一些。
她正在心裡盤算着蛋糕的事,小明又脆生生地開口打斷了她的思路:“媽媽,媽媽……”
小明是趁着陳徐覃桦去菜園的功夫跑過來的。他神情焦急,似乎害怕徐覃桦突然回來,卻又支支吾吾不肯直說。柳水娟從他欲言又止的表情中已經猜到了七八分——這孩子八成是又想要什麼東西了。
她很少被兩個孩子主動提要求,既然現在開口了,自然想要滿足。于是她溫和地示意小明繼續說下去。
“我覺得我的生日過得太晚了,媽媽。”小明猶豫了一下說,“我想提前過生日,可以嗎?”
這個要求讓柳水娟有些意外。她以為是小孩子嘴饞,等不及要吃生日蛋糕了,便笑着嗔怪道:“你這孩子,還怕到手的蛋糕飛了不成?媽媽答應給你們買蛋糕就一定會買,什麼時候說話不算數過……”
“不是的,媽媽,”小明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種介于尴尬和不知道該說不該說的猶豫表情,“我想和哥哥在同一天過生日,行不行?”
柳水娟一下子沒理解小明的意思,她以為小明是怕前一天徐覃桦過生日會搶了自己後一天過生日的風頭。她自己也想過讓兩個孩子在同一天過生日,可是又擔心太過于将就。
畢竟兩個孩子一個是親生的,一個不是親生的。無論偏向哪一邊,都好像在可憐徐覃桦。而這孩子又那麼敏感,好像做點什麼都是在傷害他。所以她幹脆不做他想,把兩個孩子分開過。
柳水娟這麼想,自然不同意:“放心,就算是分兩天過生日。一個前一天,一個後一天,哥哥過完就是你過,有什麼好争的,自然不會忘了你啊。”
小明卻再次搖了搖頭:“媽媽,正因為您這麼重視我的生日,我才更想和哥哥一起過。我不希望哥哥覺得他的生日隻是為我做鋪墊。現在他過生日時,大家卻總是不自覺地順便提到第二天是我的生日……”
柳水娟愣住了。
“如果一起在同一天慶祝,”小明認真地說,“這份快樂就會變成雙倍的,對不對?哥哥也能感受到家人的重視,就像我一樣。”
聽到這話,柳水娟的眼圈一下子紅了。
等到徐覃桦從菜地巡視回來,同一天過生日的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徐覃桦一開始以為是在小明過生日那天一起過,便欣然同意了。和小明猜想的不同,徐覃桦壓根沒想過自己能好好過一個生日,現在能有人順帶想起他,就已經心滿意足,哪裡還去想那麼多。
更何況,他早就明白一個道理:想要得越多,越是難以得到。不如一開始就不抱任何希望,這樣既不會失望,也不用在最後關頭低聲下氣地求人施舍一點溫暖,把場面鬧得難堪到無法收場。
當徐覃桦得知小明是想和他在自己生日那天一起過時,他露出困惑的表情,像是聽到了無法理解的事:"為什麼?"
我的生日本沒有任何特殊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