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楊想起這檔子事,之前在菜市場人多沒提,冷笑道:“我問你名片哪來的,你說撿的?”
老張微怔,随即低低笑起來。
那會兒,他以為沒鋪面可租了,就不想提到趙工,這會兒看到趙工和老楊一起來,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事情“敗露”了呗。
可這個“騙”對老楊來說沒有一點損失,反倒因此不必為“熟人介紹”而多一番考量。
闆了一會兒臉的老楊繃不住,失笑:“你騙了我,可不能再不收我錢!”
彎着笑眼看向老楊,老張心裡暖暖的,拒絕的話剛到嘴邊,又聽老楊說了:“你要是不收我錢,鋪子就不租給你了。”
“這……”老張為難了。
生意生意,既要生活,也不能舍情意。
開張的第一口,他本就是這兩位準備的,不想收他們的錢。
“你收他錢,我的錢就甭收了。”趙工打趣着,“他是個躺家裡收租的土豪,别讓他以後不好意思來你家花錢,我的錢可是工地上一塊塊磚搬出來的。”
掃一眼四周,他截住老張到嘴邊的話,轉移了話頭:“怎麼不做個招牌?”
“做了做了,還沒取回來。”聽了老張的回答,趙工便道,“給個地址,哥去給你取回來。”
不等老張接話,老楊把碗一放:“甭問他了,問就是拒絕。懶得聽他啰嗦。”
擡手指廣告店的方向的同時,他轉身邁腿:“地方都我介紹的,咱取去。開張沒招牌,這成什麼樣?”
一來二去,老張一句話未說,老楊和趙工便替他做好了決定。
熱鬧的鋪面,立時隻留他一人,瞧着冷冷清清,可心裡的翻滾,與此時滾開的麻辣燙湯汁一個溫度。
不……與那炸着魚骨的滾油一個溫度,燙到了骨頭裡。
他記得,剛才老楊催他快些的時候,就說趙工有事……
沒有時間想太多,隔壁攤位都還冷冷清清的時候,他這間連招牌都還沒有的三平米的小攤位,反倒來了零星幾個人。
“老張,大家都等不及想試試口味,喊我們來買點。”一個眼熟的男人到了他攤位面前,身上的豬臊氣隔着廚車飛進了老張鼻子裡。
老張立刻收攏了思緒,專心做他的麻辣燙。
老楊拿着招牌回來時,正看到賣肉的孫胡巴巴地看着廚車裡的翻滾的肉片和菜,像是纏極了的樣子。
“狐狸,口水要滴出來了!”老楊打趣他。
他外号狐狸,一臉的精明樣對得住這個稱呼。
一點沒有被抓包的尴尬,狐狸轉着眼珠子笑了:“想不到啊,麻辣燙也能做得這麼香,幹不幹淨啊?”
“要搞事換個地方。”老楊眼睛裡含着笑,語氣和打趣似的,但看着狐狸的目光帶着大哥般的威懾力。
“瞧你護得,弟弟我擺肉攤的時候,沒看到你這麼護着。怎麼着,這老闆是你家親戚啊?”狐狸說得二五二六的,既像是在訴苦,又像是在打聽老張的來曆。
“那比親戚還親點。”老楊把招牌立在先前撈來的小凳上,相撞的聲音,震得凳子顫了兩顫。
隔壁幾家正在做着營業準備的小攤主們都抻長了脖子,來看這裡的情況。
“張老弟救了我兒子的命,我老楊要是不顧着點……”他墩實的手掌輕拍在下巴上,把唇角的笑拍得有些自己變形,“還算是人嗎?”
狐狸嘴角微抽:“我也就是這麼一問,楊哥何必這麼認真呢?”
目光轉向四周,老楊看得那些沒來得及收回脖子的人都挂着笑同他打招呼。
老楊笑了笑:“各位也别慌,生意靠自己,餐飲靠口味,我老楊再想幫襯,也就是罩着他不被人欺負,旁的,靠他自己。這個攤位,不是張老弟來,也是别人來。”
“楊哥說的是。大家都是鄰居,幹淨不幹淨,一眼就看出來了。”旁邊的攤位的攤主笑着附和一聲。
對面攤位的攤主也笑了:“肯定是幹淨的,我來開門的時候就看到一個妹子在那邊又擦又洗的。怎麼能不幹淨。”
“那是張老弟的媳婦,你們以後說話都小聲點,别吓着人。”老楊瞪眼笑着叮囑。
他塊頭大,眼睛一瞪,好似銅鈴樣,即便笑着,威嚴也在。
狐狸哭笑不得:“哥哥啊,我就這麼一問,換來你這麼一串……”
“人家開業第一天,你就當面問這個?”老楊一點沒退,“帶壞了風氣,傳出不好的話來,客人誤會了不敢來,他家缺錢,你養?!”
“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狐狸放棄掙紮,對着自己的嘴巴來了一下,“實在是太香了,我家堂客肚裡揣了個,我才多問一句。我一個大男人,都覺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