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平時一天賣十斤涼拌面，突然有一天能賣三十幾斤，老張會樂得咧嘴，把入兜的錢點了又點，或許還能再夢到數錢數到手抽筋！

但平時，他是能賣八十斤的！

天還沒這麼熱的時候都能賣到八十斤！

現在一半都沒賣到……

而且今天已經夏至，完全熱起來了，這種面，當天不賣完，到第二天就不合适賣了，剩下的面也是虧掉的錢……

他擡頭，看向正在勤勞收拾的仇斯嶼，第一次對他的面産生的了懷疑。

“張叔，都收拾好了，我先走了啊！”少年好似不知疲憊般，淩晨四點還風風火火，眨眼，就沒了蹤影。

很快，街道的某個角落裡一如既往地響起了有節奏的掃地聲。

“噗——噗——飒——”

“噗——噗——瘋——”

好似，隻要是他掃地，這用力的節奏和聲響，就從沒變過。

這天中午進貨的時候，老張隻拿了三十斤面。

供面的老闆稱面的手都僵了，臉上的笑挂不住：“張老闆，怎麼天越熱，你涼拌面還賣得越少啊？天冷的時候都不止拿這麼多啊！三十斤，我可不能再按八十斤的價格給你了。”

“啊……”老張心裡苦，老張說不出。

回去路上，他仔細琢磨着，一會兒要怎麼和仇斯嶼開口涼拌面的事。

張母昨天回來，今天會來攤子裡，正好，他能抽出空來看一看這孩子是怎麼拌面的……

心思落定，他到攤子裡就把五百斤龍蝦倒出來哐哐刷洗處理。

知道張母和仇斯嶼來了，他沒在意。

更沒注意從鄉裡回來的張母心情極好，幹勁十足，早早兒地把桌椅擺上去，鋪上了一次性的桌布，便去專心地洗菜串菜。

三平米的空間，就那麼點大，仇斯嶼一看沒活了……靈活的小腦袋瓜一轉，他就拌起了面。

等老張把處理完的第一鍋小龍蝦倒進油鍋裡，就看到涼拌面的了罩子裡整整齊齊地碼上了十幾碗涼拌面。

“怎麼這麼早就拌面了？”老張呆了。

仇斯嶼腼腆地撓撓後腦，咧嘴笑着：“早點拌好，就不用臨時拌了，客人來買，就能像小龍蝦一樣馬上給出去，電話來了就能馬上送。”

聽着，像是很聰明，規劃得很好的樣子，但老張覺得心裡堵得疼。

涼拌面，放久了就沒有剛拌好的那麼好吃了啊，又不是要腌漬入味……

張母回去半個月，還以為涼拌面的生意比半個月前好，接話誇道：“對對對，咱家涼拌面賣得快，拌好的很快能賣完，平時都拌不赢，果然讀了書的準大學生就是聰明些。”

老張心裡更堵了，但還壓着脾氣：“來，你再拌一份。”

“啊？還拌啊？不拌了。”仇斯嶼一愣，笑得更腼腆了。

“再拌一份，我看看。”老張心裡有不好的預感，這個預感，在仇斯嶼下一句話說出來的時候，落到了實處。

少年像是考了雙百分的孩子，激動地搓動手掌：“沒面了，我都拌完了。”

“拌完了？！”老張以為自己聽錯了，扯動嘴角，艱難地笑了一下，“别開玩笑。”

“真的全拌完了！不信你看！”少年扯開提面的袋子，裡面空空如也，隻有一點黃豆長度的斷面安靜地躺着，告訴大家……這個袋子是面袋。

“啪！”老張左手重重地拍在自己左眼上，發出響亮的聲音，把仇斯嶼與張母都吓了一跳。

“怎麼了怎麼了？”張母急忙忙過來，扶着兒子的胳膊，“眼睛又疼了？高興得眼睛都疼了嗎？止疼藥放在哪裡？我給你拿！”

“沒事……”嘴裡說着沒事，老張還是吃了幾顆止疼片才緩過來。

但……他心裡在滴血，那種疼，比眼睛的還嚴重。

等到淩晨四點，看着堆在桌上的一百多份已經拌好的涼拌面，心疼的又多了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