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夏知燃,卻對謝栀清風雨欲來的晦暗情緒,視若無睹——
甚至裝模作樣地思考了會兒,決定欣然采納她的“提議”,當着她的面,笑吟吟地,重又撫上程時鸢柔軟臉頰。
“我倒是沒意見。”
誰知她話音剛落,程時鸢就不假思索地,拍開了她的手背。
還未來得及在被窩裡捂熱的大明星,就這樣光着腳踩在地闆上,徑直去到謝栀清身旁,輕聲細語道:
“怎麼這麼晚還沒睡呀?”
“是我們剛才的說話聲,吵醒你了嗎?”
謝栀清見到她眼中毫不掩飾的真摯關切。
明明唇瓣上還留着另一個人故意咬下的齒痕,究竟怎麼才能這樣若無其事,把剛才那些不知廉恥的動靜,歸為“說話聲”?
然而念頭出現的下一秒,心裡又浮現一道自嘲聲音:“謝栀清,你又是站在什麼立場,指責她呢?”
“你分明很清楚,她們那點聲響根本算不得什麼,難道不是你自己本來就亂了心?半夜不睡覺,非要豎起耳朵聽,現在隻不過在恨那個捷足先登的人不是你吧?”
她閉了閉眼睛,熟練地、想壓下這些惑亂她理智的思緒。
但有人卻偏要再度挑動她岌岌可危的神經:“既然已經沒辦法健康地入睡了,不如一起吃點夜宵?”
程時鸢探頭探腦地,往冰箱那邊瞥:“冷凍櫃我剛才忘記看了,有放凍品之類的嗎?”
不知道的,聽到這話或許會以為她打算大展身手,下廚做夜宵。
隻有見識過她炸廚房實力的謝栀清,知道她當年留學時——
因為保姆臨時請幾天假恰好在偏遠郊區,又點不到外送服務,差點對着一冰箱水淋淋的食材餓死。
最後她聽着那頭的訴苦聲,連夜就定了機票,過去專程給程時鸢做了幾天飯。
于是心中那道出籠的惡意,嘲笑得更為猖狂:
“好窩囊啊謝栀清,這世上還有誰能忍得過你?喜歡的人同别人親熱完,竟然還要使喚你去做飯?以後該不會,還要你在這節目裡幫忙打掩護善後吧?”
謝栀清狠狠地皺了下眉。
漆黑眼瞳裡,浮現出濃烈的嫌惡。
但比她更不爽的,另有其人。
“剛才不是還念叨着,隻想吃我家那個口味的小馄饨?”夏知燃緩緩摸着手背上,留下的那幾道指痕。
神色卻格外不爽地,看着謝栀清,猶如在看眼中釘:“怎麼換了個人,就什麼都不挑,連那些垃圾也願意吃了?”
她記性這樣好的人,竟也難得數不清,這到底是第幾次。
隻要謝栀清一出現,程時鸢就會立刻不管不顧、抛下其他事,圍着她打轉。
什麼白月光初戀,都該像死了一樣安靜才對吧?
動不動就反複出現在程時鸢的新生活裡,隻會像廉價的白米粒一樣,索然無味。
然而程時鸢隻是眼神荒謬地看着她,不懂她這個根本沒打算下廚的人,有什麼資格對做飯的廚子指指點點。
剛才那一下,果然還是打輕了。
“那就請你現在立刻馬上,把那個超好吃的小馄饨包出來啊?”
她對廚房比了個“請”的手勢。
成功把夏知燃噎住。
現在在場的,哪個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
她偶爾屈尊降貴、親自下廚煮點東西,就已經很不錯了好不好?
能知道那個小馄饨是家裡哪個傭人做的,也永遠能吃到新鮮的不就行了嗎,憑什麼還得學會包啊?
才這樣理直氣壯地想着,夏知燃就看見從剛才開始就始終保持沉默的謝栀清,竟然轉身朝廚房那邊走去。
明明隻是簡單的冷凍水餃,竟轉眼就被她做出蒸、煮、炸的三種不同美味。
眼見謝栀清就地取材,從窗外随手擇了幾支小蔥,夏知燃終于想到了,自己在廚房發揮的作用:
“你該不會不記得,她不吃蔥姜蒜吧?”
謝栀清洗蔥的動作,忽地停了下。
有一瞬間,她開始懷疑,是不是她脾氣實在太好。
所以這些一個兩個登不上台面的小偷,在她的地盤裡,不光試圖偷走她的果子,還敢在她面前得意忘形?
漆黑眼睛,帶着深不見底的威懾,她略微高擡下巴。
嘴角隻揚起很輕微的一點弧度,話語卻指向對方緻命之處:
“如果我沒記錯,你們集團聞名全國的醜聞才剛過去不久。”
“小夏老闆是覺得最近家裡生意太忙,想讓我幫忙減輕一下負擔嗎?”
夏知燃聞言,微怔了下。
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謝家作為如今圈内的科技新貴,雖然和夏家傳統的實業領域沒有什麼交集,但手中可握着不少擅長煽風點火的媒體号。
前段時間夏家剛被經銷商投資失敗、卷款跑路的事情累及品牌形象,好不容易通過公關将事件影響降下,要是再被這些聒噪的喉舌找到特别的角度,狠狠發酵一下……
心中一沉,夏知燃面上卻依然帶笑,好似不受威脅,甚至意味深長地看着謝栀清,仿佛重新認識了她一次。
“公器私用——沒想到謝家的繼承人,做事竟然這麼情緒化?”
謝栀清八風不動,并不給她留下任何話柄:
“我隻不過是有正常公民的社會責任心,想幫助利益相關的群衆,在挑選家用産品時,避免被一些擅長花言巧語的品牌所欺騙。”
夏知燃懶得跟她比打官腔的水平。
正想反唇相譏,面前卻插進一道身影。
程時鸢巴巴地望向鍋裡的水煎餃子,“是不是應該現在撒蔥花呀?已經好香了!”
她并不想在這個時間,聽到任何與兩方家族有關的業務,萬一哪個口不擇言,說出什麼商業機密,到頭來還牽扯到她……
總之,水煎餃子,搭配現摘的蔥,肯定很香!
吃了幾年留子苦的程時鸢,甚至迫不及待地,拿出早早準備好的筷子,挑中自己早早看中的那顆。
耐着性子吹了幾下,就想塞進嘴裡——
謝栀清精準地按住她的手腕,眼神一暗:“又想被燙到?”
程時鸢拗不過她的力氣,又實在饞,于是學着小雞啄米,探過腦袋。